当年我们高中算是偏远,可是没想到学校有合约的巴士走的路更偏远,假设五点下课,我恐怕得六七点才到得了家,所以我都是固定搭校外的公车,大概半小时就能回家啃我妈卤的鸡翅。
高一上学期,除了我以外,校内只有两三个,三四个,总之不超过五个学生等那班公车,可以说是非常的清闲,不用赶着第一个上车,通常也会有位置;等到下学期,人忽然多了起来,校外公车变得抢手了,我就得抢位置了。
也许是没有规范,一大群学生挤在路边造成乱象,高二那年学校插手管理了,派出纠察队立根竿子两个三角锥,要我们乖乖排队。
我从国小开始向来是下课冲第一的,所以在排队这件事上,我经常拔得头筹,可是一旦有竞争,难度就会提高。这麽说吧,教室比我接近校门、又刚好要搭那班公车的人多的是。
所以我只要晚个几分钟,就可能排到很後面。
因为当时特别流行替人占位置,有时你开心自己排得够前面,殊不知前面的人一个替两个站位置,如果你前头排了三个人,结果九个人抢你前头上车,你觉得你坐得到座位吗?
我以前只需要跟路人抢位置的,现在还得应付庞大的学生军团,难免有点吃不消,尤其看到搭公车的几个老面孔,校门前就开始冲下下坡,我多替他们担心啊,担心他们冲太快就那样滚下去了,那也许教官就会制订一条规则:校门前禁止奔跑,这样大家都一起慢慢走去等车,不要推挤……可惜从没发生过。
在争了一个星期後,我累了,就在这时我认识了那个纠察队学弟。
说一开始就打着要他帮我排队的心眼太夸张,我们只是随口闲聊,因为他看见我胸前的学号,认出我是哪个班级,刚好我这个班级有个让他倾慕的学姊,那个人当然不是我,不过就那麽刚好我和她座号前後,颇熟。
他先是问我她的生日血型,星座兴趣等一些基本资料,我心想这也无伤大雅,反正有本事,你得自己去追,学姊是不会帮忙敲边鼓,至多守护的。
当然我也很小心机的每次都只告诉他一点,好让他每天都替我队伍的最前头位置,以回报我的恩情。那时我觉得这学弟挺懂事的,每天见面先是嘘寒问暖不说,即使当天他有事或轮替没法站岗,都会请人替我占位置,非常感心,於是我在情报回馈上的防备也就越来越松懈,直到有天,他问起我同学的手机号码和家里电话。
当年那个年代,手机还是直立式和贝壳机引领潮流的年代,能听音乐可是非常了不得的,也就是说手机是有那麽点普遍,但又不是很全面,举例来说我们班应该就三分之二的人有,我怎麽会知道那麽刚好,我那同学偏偏没有。
所以我手中只有她家电话,当时我就警觉了。我探过我同学的口风,并没有一个学弟对她穷追猛打,我便假设这个学弟尚未有任何动作,这样一来,两人简直形同一个学校的陌生人,我不适合随便交出同学的家中电话号码。
於是我拖了几天,刚好那几天他都站别的路口当职,我本也期望他回来之後忘了这件事,没想他一回来就跟我要电话。
我那时心慌啊,我就怕给了电话後他打去人家家骚扰,那可事关重大,可我又怕不给,从隔天开始我搭公车得一路站半个小时回家。
我在几番天人交战的道德挣扎中,终究敌不过他,给了。
在未来我不断想,这学弟会摊上我,都是因为我随便给了电话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