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这位客人,在我人生中从来没有造访的。
国小时候夏季升旗老师校长讲久了,就见东边一个,西边一个,左边一个,後面一个,我们班上也一个,一个一个中暑晕倒被人搀扶退场,我就想真好,我也要中暑,仰着头面向太阳,祈求老天让我中暑,结果我把脚边草给拔光了也晕不倒,真奇怪。
还有就是鼻血,不知道鼻腔里的皮肤是不是跟大象皮一样组织粗糙坚实,我从小也没流过……今天倒是把从小到大的份都给补齐了。
YSL不知是身为关系人,还是真体贴,下班即来探我。
我躺着也是闲着,没事就关心下,「我的柜呢?不会放空吧?」
YSL特慈爱的笑:「给你找代班了。」
我说她笑得我很毛,她说不识相,关爱我还被我糟蹋,我低头表示忏悔,顺便偷吃几口便当──用非常缓慢小心不拉扯人中的动作。
我现在大概连碰脚底板鼻子都会痛,只是动到痛大,不动隐隐作痛的差别。
YSL又问:「你怎样?医生怎麽说?」
「还能怎样?医生就说我鼻梁断了,我这下怎麽上班?」怎麽还清吊杆和玻璃柜的钱?话说回来,我把玻璃柜给撞破了吗?
YSL很现实,「你怎麽不先考虑如何嫁人?」
「你非戳我痛处?」
我怎麽会不知道。想当年姐姐我从小学开始关注本国罗曼史的蓬勃发展,再到外国罗曼史的那段期间,读过多少刻骨铭心的爱情,多少出水芙蓉的女主角,多少……断了鼻梁就一辈子歪鼻子的男主角。
我告诉YSL我也是很担心很害怕,我怕得不敢问医生我的鼻子以後是不是就跟罗曼史的男主角一样了。
YSL突然问:「那个罪魁祸首来探过你没有?」
我挪动屁股,抓了抓,莫名的连鼻子都痛,就不敢抓了,撇嘴道:「听护士说是有,但我昏了没看见,等我醒了,人也走了。」
「下回他再来,你就跟他闹说姊要是破相了谁娶我。」
我触类旁通:「然後逼他以身相许?」
「笨,逼他付庞大的医疗金,说不准还能趁机整形,反正你山根够塌,趁机垫高。」
我哼了声,「我都没提你眼头开了。」
YSL没跟我计较,「那现在是怎样?医生给你做检查没?要不要打石膏呀?如果要的话,我第一个要在上头签名。」
「好好,就给你一大明星签,但你得小心别签往我脸上。」她签完还有得签吗?没见过别人鼻子打石膏都要硬签名的。
我跟她解释医生说接下来还得等电脑断层扫描的结果,看看有没有伤到眼眶之类的,一个没弄好将来我可能会瘀血黑眼圈,泪流满面,也可能齿槽骨骨折还是什麽脑脊髓溢漏的情形,她听完唯一的心得是液体太多的部分画面很鲜明,很恶心。
我「切」了声,她自己要问的,怎麽不顾顾我的感受?
「那你的鼻子何时开模?」
「你就这麽确定我非得打石膏?」这麽想签名不会去当明星呀!
「你也不撒抛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麽德性,你有没有听见自己说话时的鼻音都跟陈小云一样了?」
我长叹:「医生说再等等就是了。」
YSL非常不屑,「等什麽?世界末日?还是等他买束鲜花给你扫墓?」
「排队等见他呀。」我怎麽知道等什麽,我又不是医生。
YSL猛摇头,跳下椅子说去替我打听打听,转眼跑得不见人影,我觉得有点孤单,还有害怕。
如果我有智慧型手机,我就立刻google一下鼻梁断了会怎样,会有多丑,会有什麽後遗症的。
但是我没有,我只好酝酿哭泣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