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夏 — 冬雪寒(三)

——结果事情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我大概是⋯⋯成为白雪的跟班小弟了。从那之後只要是白雪出门,我都会跟在旁边。可是刚开始那几周我心里总是很害怕再次遇到那些人,因为我觉得白雪就算再怎麽厉害、若是遭到对方埋伏必定也会陷入不利的局面,万一出事我没有自信可以保护他。

又过了一阵子,我居然豁出去了⋯⋯

走路的时候帮他看路带着他走、坐下的时候帮他拉好椅子、吃饭的时候准备好餐具、需要的时候扶着他,这是平时会做的;後来我也学会几项打架的技巧,还有防身术,虽然是在网路上找影片学的而且没有实际用上,但多少也算是多了一些新的生存技能。

从跟班小弟晋升为贴身保镖,这是白雪有一次心情很好突然对我说的,後来我再提起他都当做没听到直接无视我。

而正式进入现在这个局面的契机是某一次白雪在听电视广告,看到某间叫做新光X越的百货公司正在周年庆特卖,有天课程结束之後我就被逼着开车带他去逛街,终於在快休馆的时候找到了他说的专门卖风衣、大衣这种冬装的专柜。

我陪着他在专柜里一件一件地挑、一件一件地筛选。

他会低头伸手触摸大衣或斗篷的质料、感受衣服的版型、上头的钮扣形状、内里的舒适程度、或者整体的重量。

我看着白雪,有种他其实还看得见的错觉。

他突然拿起架上其中一件斗篷,问我道:「这是什麽颜色的?」

那一刻我看见柜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米白色。」我回答。

他将斗篷从衣架上拿下来套在身上,那天他穿着天空蓝花纹的白色长版上衣和黑色内搭裤,娇小纤瘦的身材穿着这样的衣服并不奇怪,反而有种中性的美感,披着米白色的斗篷,他站在镜子前好像在对镜整装,却转身朝我问道:「好看吗?」

白雪把手从斗篷底下伸出来拉起兜帽,我凝视着他,看见他举手投足之间就像一般人一样,心里不知为何突然一阵抽痛,一股凉意悄悄涌上心头。

「好看,很好看。」我笑着说。

「那就是这件了。」他将选中的斗篷交给柜姐,我替他结过帐後就带着他开车回家。

我以为我和白雪的生活能从此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

但是我错了。

当夜,白雪和我一夕成名。

原本我们还不是存在感那麽强烈的两个人,就是有时候铁鹰的成员和我们擦身而过也会不小心忽略我们。但是那一件米白色斗篷似乎忠实地传达了白雪最初的目的:他让大家不得不接受他的存在、让铁鹰不得不面对他的到来。这块地盘,不再是铁鹰成员所有。

多亏白雪,现在大家也认识柳归这个人了⋯⋯真可怕。

我不想被铁鹰的任何人认识啊!!!白雪你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

总而言之,自从那件米白色斗篷成为白雪的专属造型之後,铁鹰的人似乎对我们盯得更紧了。不过还不至於主动找上门的地步,反而有种报持观望态度的感觉。

对了,铁鹰的那个夏映蓝不知到底是哪一号人物,为什麽从来不甘示弱的铁鹰会向一个新出现的势力释出善意?他的眼神⋯⋯他和白雪以前是不是曾经⋯⋯见过?

或者只是他单方面看过白雪?

为什麽这麽执着于他?

而白雪又执着于铁鹰的什麽,或者是谁?

啊,为什麽不能平平淡淡地过生活呢?现在这个样子不好吗?白雪,你的那双眼睛里是否曾经见过什麽?

它是否是什麽令你如痴如醉的事物⋯⋯

七年前的你,见到的是什麽样的景色?

「柳归、柳归⋯⋯柳归⋯⋯」意识迷离之际,我彷佛听见白雪在哭泣。

冬雪为什麽会流泪?是因为春天来到吗?

春归之际,冬雪消融,四季的分点都是在冬天归零、春天重启。但是冬雪的哭泣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即将消逝,而非夏日的温存终究被自己消磨殆尽?亦或是冬天其实永远盼望着遥不可及的夏天?

「柳归⋯⋯」白雪的啜泣声清晰得令我撕心裂肺,我意识到,白雪真的在哭。

冲出房门,跑到白雪的房间,我看见他卷缩在棉被里试图掩埋自己的哭声。我走过去轻轻坐在床沿,他感觉到我在旁边马上起身扑向我。他的四肢依然冰冷,我静静地将他抱在怀里想着是否能给他一点温度。

我将手放在他背上,让他的头靠在我胸前。

我想⋯⋯他的心毕竟还像是个孩子,尚未坚强。

看向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时间是凌晨三点半。明天请假吧。

「我明天没班,带你去山上看雪,好吗?」

他点点头,没有放开我,依然在哭。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之後,我让他躺回去继续睡觉。我安抚他:睡眠的时间越长,伤心的事情就能越快沉淀在记忆深处。

今天的事情太令人疲惫,当我再次躺床时,一个翻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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