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後,短暂休息疗伤一阵子,为了生活,我继续带团。
这晚,饭店里,算完团帐,正想把今天拍的相片整理一下,Line响起。
「华哥,我们正在喝呢!一起来吧!」这团群组里的一位大哥邀约着。
「谢谢啦,你们喝就好,我还得算帐呢!」
「华哥,可不可以帮我借个小婴儿用的澡盆啊!」孩子才一岁的客人!
「好,我打去柜台问看看有没有蛤!」
「华哥,我们浴室里的水龙头怎麽坏掉啦!」
「好,我马上打给柜台蛤。」
客人的杂务让我迟迟不能整理相片,但这就是工作。
我只想赶快『打烊』,然後跟阿芬联络一下就休息了。
Line又响起。这次是阿芬!
「华哥,睡了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还没睡呢!待会儿传几张漂亮的相片给你过过乾瘾蛤。」我答。
「今天在哪里呀?」阿芬问。
「今天在九州中部,一个叫做『云仙岳』的山上,不高,山区里有个地方,类似台北的地热谷,名字取得很惊悚,『云仙地~狱~』!」最後两字,我故意放慢速度!」
「地狱?!」阿芬果然似乎开始有兴趣了。
「嘿啊,从地底冒出来的热气,让那里四处冒烟,走在人行步道上,还得注意脚底木板栈道冒出来的热气呢!树木花草不多,石头比较多,光秃秃地,日本人喜欢把这种地方称之为『地狱』!」我解释。
「嗯嗯,听起来不错,华哥!下次带我去喔。」
「好啊,到时我们一起去『地-狱-』走走蛤。」
我记得阿芬说过担心自己会下地狱!
我故意拉长「地狱」两字!
「日本的地狱?也行啦!」阿芬似乎也想起自己说过的,传来一个吐舌头图像。
「其实,我已经在计画好几个地方了呢!到时再告诉你蛤。」我卖个关子。
「,,,。」阿芬已读但无回音。
我不以为意。
已读不回,原因有百百种,我不喜欢因此催促对方、或者埋怨对方。
几分钟後,阿芬回音了。
「华哥,你计画的日本之旅,我们以後再去吧!」
「嗯嗯。我知道啊,我跟你提到德川家康60岁才统一天下的故事吧!我知道你现在『尘缘未了』,我不急的」
「嗯。我记得,,,。只是,目前,,,我们连见面都不可以了!!」。
「嗯?甚麽意思?不可以见面,,,?!不能再连络的意思?」我以为我听错了。
「嗯,我们的事情,老板知道了!」阿芬道。
阿芬告诉我昨天老板收到相片、纸条的事情。
「,,,。」我无言。
该来的,终究会到。我担心的事情真的变成事实了!
「我想问华哥一件事,,,。」
「嗯。」
「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吗?华哥,告诉我好吗?你真的没有婚约?」。
「阿芬,天地良心,我,没有婚约,我单身!」
「嗯,那就好,不好意思,华哥,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说,我信,尽管那已经不重要了!」阿芬叹了口气。
「嗯嗯,所以,以後,真的不能再见面了?」
「嗯,以後不能再见面了!为了你,也为了我们将来,,,。」
阿芬将老板提出的两个条件说给我听。
「,,,。」我再次语塞。
「可以用电话讲吗?」
「不要!我不想让你听到我哭,,,!」阿芬道。
「没事!你哭小声点就好!」我想缓和一下阿芬的情绪。
电话接通,阿芬一听到我的声音,马上泣不成声。
「为什麽会有那些相片啊?」阿芬问。
我将阿满的所作所为,告诉阿芬。
「阿芬,不好意思!我让你受苦了!」
「不,那不重要了!只是现在,老板开始注意我的一举一动,他说:如果再发现我俩有联络,他绝对会去告你,,,。」
「告我,,,?嗯,所以,,,偷偷联系也不行吗?」
罪证确凿,我晓得自己被告的严重性。
只是,完全不能再跟阿芬联系,我无法想像日子怎麽熬?
「华哥,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将来,目前,暂时不要管我,不要再跟我联系了!好吗?
依我对他的了解,如果被他知道我们还有在联系,他一定会告的,,,。
他也要求我每天得跟他去公司,要求我『形影不离』!,真讽刺!」阿芬哼了一声。
「,,,。」
阿满,当初预谋好假临检、坐车跟踪,还利用余姐的善意寄相片,
整出戏就是为了阻饶我跟阿芬在一起,如今,她的计谋得逞了,,,。
又如何!?
这个已经不在人世间的人,我内心还是忍不住咒骂她!
至於能不能再跟阿芬联系?
老板既然已经下最後通牒,我知道,今後,我真的不能再跟她联系了。
为了阿芬,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们俩!
「华哥,对不起,原谅我,,,。」
「干嘛说对不起,不需要的,是我造成你困扰,该抱歉的是我,,,。」
「干嘛抱歉,不需要的,,,」阿芬苦中作乐打趣地学我。
我苦笑了一声。
短暂沉默几秒钟,
「华哥,暂时失去你,我很难过,,,。这「暂时」,5年?10年?20年?我不知道要多久?
但跟过去的20年比起来,未来的20年,至少,让我可以抱着希望,鼓起勇气走下去!
你上次说『人生,只有一个20年』,那时候我还不懂,现在,懂了,终於懂了,,,。」
阿芬哽咽中带着笑声,,,。
「嗯嗯,懂就好。我说过,我们不需要悲情的,记得,给我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蛤!」
「嗯。你也是。」电话那端再度传来阿芬的哽咽声。
我们都知道,现在这通电话,说不定是最後一次。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几年後了?华哥,那时候,你会在吗?」
「在!,,,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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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掉电话,我感到整个饭店房间空荡荡,一片寂寥。
老板开始要求阿芬「形影不离」?听到这,我反而为阿芬感到高兴,
如果老板因为我的曾经出现而感到紧张、因为我的曾经存在而开始重视阿芬,
阿芬,或许可以因此不再感到寂寞,真是如此的话,我对阿芬的爱,这一段爱,就有价值了。
「得知;我幸。不得;我命!」当年徐志摩写下这句话时的心境为何?
年轻时不懂,如今,似乎有点明白了。
不能再见、不能再联系,这段感情算是画下休止符了?
不,不会!我相信,我跟阿芬的缘,不只如此而已。
我没有太难过,因为,我跟阿芬都相信,不见,只是暂时,
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阿芬,以下一段话,看完,删掉!」
「你就像一只被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养尊处优,宛如不食人间烟火。
但你有个寂寞的灵魂,旁人称羡的物质生活,你不缺。
你缺的,是自由!
挣脱桎梏,解放心灵,将是你接下来的课题。
而我俩,就像京都岚山河边那两棵松树般。
千年来,不曾相依偎,难以相厮守。
因为,我也被禁锢着。
尽管如此,相互守护着对方,是我俩注定的宿命。
下一个千年,我们继续细数历史。」
「晚安,亲爱的,我的爱人,谢谢你的爱,我爱你,,,。」
手机,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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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後。
确切的时间,我已经不记得了。
经过这几年,我鬓角也开始白了!
阿爸,一个长期因「身体上的桎梏」而痛苦的至亲,终於挣脱了!
在另一个世界的阿爸,不再需要助行器、不再重听,应该又回到他那壮年时代,回到我记忆中,
那个风流倜傥、行动潇洒自如的绅士了吧!
阿母,陪伴阿爸到最後一刻,哭的伤心欲绝,看到阿母这样,我紧紧抱着阿母,
阿芬曾经要我鼓起勇气做的,几年後我才做得到!
「阿母,你做到最後一刻!已经做得很好!整个家族都会感谢你的,没有人够资格再埋怨你了!
从现在起,你可以好好地睡一觉,过你原本应该过的生活吧!阿母你辛苦了!」
如今,「老尪」这个桎梏已经解开,阿母现在常常跟着对街超市老板娘去练瑜珈、去卡拉OK。
如果有天阿母说找到第二春,我也不会惊讶!
乐观其成!
二哥,一辈子受到「人情义理的桎梏」,也解脱了!
「人情义理」,限制住二哥人生的发展,一辈子庸庸碌碌、一事无成。
但我想,二哥至少忠於自己,他觉得问心无愧於天地、无愧於朋友,那就够了。
那是二哥所选择的人生,旁人,无从置喙。
最後一刻,我也向陪伴二哥多年的「二嫂」道谢!
谢谢她,有份无名、不离不弃守在二哥身旁,
可以肯定的,二哥临终前,至少不会觉得寂寞无伴。
余姐,後来,遇到从事成衣批发的「真命天子」!
两个人的孩子都已经结婚生子,余姐跟这位大哥夫唱妇随,一起携手生活!
余姐曾说过自己「蹉跎」了青春!
我却觉得,那些「蹉跎」掉的岁月,都是为了遇到一个真正终身伴侣所必须经历的过程!
我呢?
两个小屁孩都已经离家到外地求学,想约他们见面吃饭,还得「预约」。
因为,跟他们吃饭的顺位,我是排在他们女朋友之後,,,。
这样也好,我可以继续带团,因为「被需要,就是活着的价值」,我始终相信这句话。
对我而言,「家」这个「桎梏」,已经慢慢松解,
只是,爱情方面,我的心,多年前,阿芬已经将它牢牢地锁住了!
我没有打算挣脱,我等阿芬再度出现,亲自为我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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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我们现在来到『关之原』这个古战场,这就是华哥刚刚在车上说的,西元1600年,德川家康在这里一战定天下,,,。」
我站在这个古战场上,遥想当年。1603年,德川家康在现今东京,富饶的关东平原开启江户幕府,让日本有260余年的太平盛世。那时他已经60岁了。
我想起了阿芬,,,。
每次带团来到这个跟德川家康相关的「关之原」景点,我总会想起阿芬。
因为我跟阿芬说过,德川家康60岁取得天下,那我至少可以等到60岁,
德川家康拥有天下,我拥有阿芬!
这几年的带团工作,我也曾遇过几个向我示好的女性。
有一个大姐,带团中我一直称他为大姐的,跟先生,儿子媳妇加上两个孙子跟我的团。
那五天没啥异样!
回到台湾,隔天开始私下传简讯给我。
「华哥,我知道喔,我知道你那五天一直在注意我齁?」
「每个客人我都注意耶」我不得罪但也不乱说话!
「是吗?」对方传来一个心型图像。
我没回,,,。
「我这几天会去跟你拿马油喔,到时再一起喝个咖啡吧!」大姐提议。
「你要过来拿?不用啦,我寄给你就好蛤,,,。」
「唉哟!喝个咖啡都不行喔?我跟你说喔,我正打算跟我先生离婚内,我有两栋房子,现金存款有,,,,」
「等等,等等,这些,跟我有啥关系啊?」
「没有啊!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离婚後,谁要是娶到我,我保证他一定很幸福的,齁齁齁,,,」
「,,,。嗯,也许吧!」
「啊华哥你不是单身吗?我准备要离婚了内!」
「嘿啊,但,,,」
「但是啥?」
「我对女人没兴趣耶!我对男人才有兴趣呢!」
「,,,!」
我藉此避开了这个大姐,,,。
「你离婚、结婚,跟我有啥关系!跟我说你有很多钱又是想怎样啦!我没兴趣!」我OS着。
还有一次,一男三女,男的是个年近60岁大哥,女的,年纪从50好几、40几跟一个30几岁。
我的分房名单,大哥跟这个最年轻的女客人一间,另外两位女客人一间。
在日本的第二天,40几岁的这位女客人晚上敲我房门,我一打开,
「华哥,这是今天买的巧克力,请你吃喔!」
「喔,,,?」我稍稍迟疑。
「放心啦!没有毒的啦,其他人我也都有拿给他们吃啦!」她似乎看出我的犹豫。
「好的,谢谢啦。」我默默收下。
隔天开始,走景点时,他跟在我身边;坐舢舨船游河时,需要一个一个上船按顺序坐下来以维持船的平衡,她硬是撑到倒数第二个才上船。因为,我们领队都是最後上船,,,。
她的示好,我看得出来。
但直到我知晓这一男三女的关系时,我更加小心了。
原来这位大哥是所谓「磁场疗法」老师,三女,都是他的学生。
「所以,他们同一房,但他们不是夫妻?」我惊讶地问她。
「嘿阿,这有甚麽好奇怪的?我们出来玩都是这样的啊!看谁想要跟老师同一房,都行的啊!」
「喔,,,。」
「那位老师很厉害喔,你要不要请老师让你体验一下磁场疗法?不用钱的喔,你觉得有效的话,再请老师推荐你买一些『工具』,你一定不会後悔的,,,。」
「不用啦,我在工作中,,,。」
「是我大惊小怪?还是你们见怪不怪?你们可以随便跟老师睡?随你们啦,都行,啊旅行中都能顺便做起生意,而且做到领队身上,你们也真的是厉害。但,总之,我不想再跟你们有更深一层交集!」我OS着。
以上,是比较「不正常」的人,这几年,也曾遇到算是比较「正常」的女性。
只是,我一直在等着一个我曾经爱过的女人再度出现,,,。
「不知道阿芬现在过得好不好?」晚上回到饭店,看着白天拍的相片,漂亮。
但无从传给阿芬了。
她跟我所有的联络方式,那时候,已被迫全部去除!
即使如此,我还是习惯将用手机留存美景,
因为我相信,有一天我可以再度传给阿芬的,,,。
算完帐,打开啤酒往玻璃杯里倒,听着泡泡的声音发愣之际,Line突然响起。
「哇咧!拜托,我想睡了蛤,不要告诉我你家小孩发烧要我一起去急诊嘿!」我暗自祈祷着。
「华哥,睡了吗?」
是这团的一个女客人来的简讯。
「还没喔,怎麽了吗?」我这个哆啦A梦准备展开救援,,,。
「没啦!我们俩买的一瓶清酒,喝不完,想说看你要不要喝一杯?要的话我拿过去给你吧?」
「谢谢啦!不了,我喝了明天就换你们叫我起床啦!」
「呵呵呵,不会吧!好啦!才一杯而已啦,我们喝不完,丢了可惜,明天又想换别种口味的!」
「好熟悉的一句话!那一天晚上,阿芬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她现在好吗?她会再度出现来打开我内心的桎梏吗,,,?」
我的思绪,瞬间回到过去那些日子。
但还是得解决眼前客人的问题。
「不了!不了!真的谢谢,你留着,我明天拿给司机喝好了,,。」
我还是婉拒,但也给她们留个台阶。
「喔,好喔,谢谢你,华哥!」
「没事,晚安罗。」
领队,不能随便拿客人的酒喝,当然,更不能一起喝!
虽然,我曾经破戒,,,!为了阿芬,值得,,,。
Line再度响起!
「齁!还不死心,硬要把酒塞给我是吧?」我一边碎念一边翻开手机外套。
「华哥,睡了吗?」
「这几年,好吗?」
「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