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表演的练习,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准备之余,我还得兼顾功课。
两方的夹击之下,很累。但是我累得很开心。
除了……在面对国文这种莫名其妙的科目的时候──古人思乡就思乡、忧国就忧国,写一堆我看不懂的文言文干嘛?
「欸。」
「没事别吵。我在读书。」我快速地打了几个字,回复在手机另一头的贺子霆。
「我在你背後。」
转过头,只见贺子霆嘴角噙着笑,扬了扬手中的抹茶拿铁,我回过头看向桌边的饮料杯,早已空空如也。
万分感激的,我伸出手,「饮料留下,你可以走了。」
闻言,贺子霆在我触碰到杯子前,收回了手,「用一杯饮料换你对面的空位,不为过吧?」
「我的书包也需要一个座位。」
「书包比我重要啊?」
「当然。」我挑了挑眉。
「我可是来拯救你的国文的。」贺子霆眨了眨眼。
我看了看手中满江红的国文考卷,还有一个字都看不懂的解析卷,最後决定不要和贺子霆过不去,乖巧的拿起书包,推着他到我面前坐下,还鞠了个躬,「原来是贺老师,失敬失敬。」我将笔和考卷放到他面前,「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务必倾囊教授。」
「当然,当然。」他浅笑着,浏览起我惨不忍睹的考卷。
趁这个空档,我拿过抹茶拿铁,插入吸管,享受起来。
半晌,贺子霆抬起头,我挨了过去,仔细听他一题一题向我解释。他说得很仔细,不到半小时,整张考卷我都弄懂了。
但我还是不明白古人写这些文章的用意。
贺子霆微微眯起眼,「你有写过日记吗?」
我歪头想了想,「以前……好像有,但大概写几个星期就停了吧。太麻烦了。」我用吸管搅了搅手中的饮料,将冰块化成的水与抹茶拿铁混在一起,口中早已尝不到最初那纯粹的抹茶味。
曾经,我是喜欢写日记的。那是刚学会爵士鼓的时候。
当时,我一从音乐室回到家,总是会兴奋的向家人分享今日又学了甚麽歌,老师又称赞了我什麽,继承了爸爸的好节奏感,我总能在老师编好的鼓谱之外,加入自己的巧思,令歌曲更为丰富。
我很想记下这一切的快乐回忆,於是我每天都写日记,每天、把这份喜悦刻在空白的日记本上,成为一种永远。
然而,这一切,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改变的?
是从爸爸离开的那一刻?
还是我必须长大的那一刻?
随着时光流逝,我也逐渐忘了,只有在偶尔瞥见覆盖於考卷之下的日记本时,我才会稍稍记起──记起、当初那个打着鼓就能感受到纯粹快乐的自己。
当然,现在我拿起鼓棒还是快乐的,但那样的快乐包含了太多杂质──例如过去、例如想念。
贺子霆察觉了我的异样。
「想起了甚麽?」
我摇摇头。「没事。」
他体贴地没有追问。
「我们现在读的这些古文其实就像是古人的日记一样,他们只是记下自己的想法,好巧不巧被留下来而已。」他继续着原本的话题,我只有感谢他的温柔,「所以,你只要试着理解他们的心情,国文其实没有太难。」
在贺子霆长篇大论的同时,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开口,又是平日的那个于清文。「理解他们的心情?」我在语气中加入了一点歇斯底里,「我们国家又没有被匈奴攻打,我要怎麽理解他们?」
问号落下的那刻,我可以看见乌鸦从贺子霆头顶飞过。他的表情很无奈,「于清文,你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理科生。」
「谢谢夸奖。」
「我并没有夸奖你。」
「来,赏一碇黄金。」我笑着,将手中的橡皮擦拿到他面前晃了晃。
贺子霆配合的收了下来,最後放回我的铅笔盒。
我俩相视而笑。
贺子霆,他的存在,在我心中已经不是一个麻烦,而是一位蓝颜知己。
在他微微弯起的眉宇间,我总会找到熟悉的默契,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像现在这样依赖他、在他身上寻求到安全感──毕竟,他可曾经让我退避三舍。
那日的一句「贺子霆,我们成为朋友吧」之後,我们交换了彼此的手机号码和Line,也不晓得是谁开始了第一条讯息,总之,往後的日子,我们之间的讯息从来没有停过,或许有隔了很久才回复、或许有谁不小心已读了谁,但最後总有人接续下去,找寻新的话题。
他很懂我,也许比我自己都还要懂我。
他很体贴,不会逼我说出我不想说的心事。
所以……他一直都不晓得我藏在心中的秘密。
但他知道我努力的藏住一些什麽。在我总是淡然的表情之下。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但总是不知道该怎麽开口──有些事情,藏得久了,是连自己都会找不着的。
静静的,我凝望着贺子霆帅气的脸庞,这张脸,因每日每夜的传讯息聊天,让我再熟悉不过。我突然好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于清文。」他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
「嗯?」
「别再这样看我了。」
「为甚麽?怕自己爱上我吗?」
「怎麽可能。」他嗤之以鼻。
「不然呢?」
「你这样很像变态……我怕怕。」贺子霆将两手握拳缩到胸前,接着很不符合形象的扭啊扭的,我抽了抽眉角,抓起铅笔盒朝他丢了过去。
接杀出局。
「要耍暴力,记得看看你面前是谁。」他的下巴为扬,表情骄傲得很。
「真是不好意思喔。」我哼了一声,撇过头,翘起二郎腿,打算休息一下再继续下一张会杀害我脑细胞的国文考券。
然而,下一秒……
「做甚麽?」我有些诧异地看着贺子霆把我的书一本一本丢入书包。
「不是读完了吗?」
「才没有!我还有……」
「还有几课?」问着,贺子霆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桌上的书几乎全部都被他放入了我的书包,「明天再读。」
「明天有明天的进度!」我慌忙的想从他手中抢过我的东西,但他伸手按压住我的手臂,不让我动作。
「那把明天的进度减半。」
「贺子霆,你发甚麽神经?」
「带你散心。」
他轻轻吐出四个字,桌面已被净空,随後他移开手臂,重量刹那间消失,但我却感觉双倍的负担压在我身上。
我没有办法与他对视,更没有办法开口说些什麽。
「没有说不就是同意了。走吧。」他抓起我的手。
「贺子霆……」
「你以为我会再次当作甚麽都不知道吗?」他的薄唇轻启,「你太小看我的耐性了,于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