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門主下嫁 — 那天開始育兒(下)

漱心堂内,门主杨逸飞端着一张秀丽俊逸的脸站在那里,面前是那日误伤了君若归的唐门男弟子,一旁则是素来与君若归交好的唐灵素。

文瑞站在一旁待命,不知怎麽的,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沉凝。

所以屏着息不敢说话。

「门主,如今我解药已经带来,唐家堡也愿意释出最大的诚意来弥补这一次的过错……门主若对此次提出的条件不满,仍可再商议,只是……子陆乃是我唐门弟子,实是不能交给长歌门处置。」

「所以,这就是你们唐门的诚意?」他的脸色似乎仍是不冷不淡,语调也没有扬高半分,但他周身的气息却越发沉重了去。

饶是见识多广的唐灵素都不由得从背脊发上冷汗。

这人在若归面前一派温和儒雅的体贴模样,虽然表情不是很多,可那是浑身上下都不会散发这样的气息。

沉的,重的,逼人一寸寸减少呼吸。

──直到闭气。

要命,这长歌门门主果然不是好捏的柿子。

辩驳的话还没能再说一句,杨逸飞瞥了眼身前的两人,续道:「受害的是我长歌门仅次门主的门主夫人,她性子温和不喜事端,所以,就想敷衍了事?」

……谁敢啊,若归妹子性子是温和不喜事端没错,但她可没想过她出了这事能平安度过啊。

文瑞低嘶一声,眼心不安地转了转,不时悄悄瞥向一旁的小门,似是希望等到谁来解围。

夫人啊,师娘啊你快来啊,师傅的怒气简直压不住……再这样下去,这谈判铁定要破裂的,长久以往和唐门的友好就要化为乌有了啊──

师傅早就知道唐门不会将自己的弟子交出来了,为什麽还硬要人家把弟子给出来呢?做为唐家堡堡主,就算弟子办事不力,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有服众,一般都不会交出自己的弟子任人处置的──师傅难道还想要跟唐门要什麽?

那只协议书到底又写了什麽?

文瑞不由得好奇起来,但那双眼儿不敢乱瞄,仍是规规矩矩的盯着前方的唐灵素还有唐子陆。

怎麽看都不像是初入门的弟子啊,弩箭什麽的应该都使用的很好了,为什麽还会误伤师娘呢?

当时的状况现在想来都不是很清楚,最清楚的只怕是当事者两人了……

「师姊,若是门主非要如此,那……」

思忖间,一直站在唐灵素身旁的唐子陆轻扯了扯她的手。

「不可,你是我唐门子弟,如何──」

唐灵素话都还没有说完,随後一道香风从她身旁扑去,直直往堂上的杨逸飞而去,唐灵素回首,就见熟悉的纤细的身影扑上杨逸飞,而他面色没有惊愕,见她扑来,也只是极为自然地张臂抱住了她。

君若归扑上杨逸飞,牢牢地将他抱住蹭了蹭。

杨逸飞将她揽进怀里,见她这样子眼光不觉柔了几分,将她凌乱的长发略用手指梳整一下。

「怎麽来了?我在议事,乖,先出去。」

他抬眼瞥了一旁的文瑞,文瑞知意,连忙上前要去把君若归带走。

「夫人,门主现在在谈事情呢,我们出去好不好……」文瑞一边道,一边小心地要把君若归牢抱着杨逸飞的手臂给拉开。

没想到君若归不让,紧抱着杨逸飞不放之外,还转过身去指着朝唐子陆喝道:「走开。」

众人一愣。

瞬间鸦雀无声。

君若归站在杨逸飞左身侧,右手环着他的腰,左手指着唐子陆对他又喝了一声,「走开!」这次,语调都扬高了起来,连着那一张脸的表情都有些怒气。

唐子陆攥紧身侧的手,一语不发的与她对望,并没有迈出脚步。

顿时气氛一片僵凝,文瑞看了看唐灵素那里,又瞥了眼杨逸飞,决定快些把夫人给领走──

就在文瑞要接手将君若归带走时,杨逸飞抬手阻止了她,俯身对君若归细语道:「若归,你不想见他麽?」

不想见他,那就不要见他。

也许是被他伤过,所以下意识地讨厌这个人。

君若归捏紧杨逸飞的外袍,指着他道:「他,走开。」然後又抱住了杨逸飞,对唐子陆道:「我的。」扞卫的姿态不容人错辨。

「……」

满室寂静。

霎时间,文瑞好像明白了什麽。

愣愕的眼神,与唐灵素一同,瞥向她身旁面色红白交错的唐子陆。

呃,师娘你的意思是,他要跟你抢师傅吗?

######

唐灵素和唐子陆走了很久,里头都没有半点声响,但文瑞连探头去看也不敢,只是乖乖的站在漱心堂前的白石小坪前,仰头看着天边的日色,还有周遭长歌门的美景,就是没有往後头看去。

就连越过那垂帘的念头都没有。

甚至有弟子求见,也被她挡在外面。

师娘刚吃了解药,这会不知道毒解了没有,她不敢贸然放人进去……而且,方才那事有些震撼,她需要好好忖度一下。

咳嗯,这夫妻俩招人的程度果然不相上下,谁都没资格说对方。

──算是见识到了。

漱心堂内室,杨逸飞坐在椅凳上,君若归坐在他腿上,捏着茶杯猛喝水。

「难吃。」然後把杯子递给杨逸飞,呸了声後又抱住他脖子。

「吃下去就好,乖。」接过她拿来的水杯放在桌上,然後抽起腰间的帕子,细细擦了擦她唇边的水渍。

然後她就乖乖的挨抱着他,杨逸飞单手拍抚着她的背。「累了?去床上睡?」

她摇头。

发丝挠得他颈边发痒。

既然不想睡,那就暂且维持这样的姿势吧,陪她坐了一会儿,耳畔传来她细微的呼息声,他略侧首,就见她闭眼睡着了。

他不由微微笑起,摸了摸她的脸颊,竟也学她,轻轻蹭了她的脸。

「真的是,要护着呢……」他低喃,想起了方才在漱心堂发生的事。

但想起唐子陆说的那一番话,他又不觉地黑了脸色。

最後决定也不想了,就陪着身畔这人睡一觉。

而後就抱着她往床榻走去,放好了她自己也躺在她身侧抱着她睡。

######

君若归再醒来时,天已经暗了。

她不意外自己又睡在这人怀里,因为鼻尖传来的桃花香气似有若无又勾人异常,她小心地仰起头,发现头顶上竟然没有半点声响,於是她就慢慢的撑起身子起来。

他毫无防备的俊逸睡颜就在她眼心尽现。

细看了一遍,然後心疼地叹了口气。

她侧着身躯压上软枕,将他的头搂进自己的怀里,然後俯首吻了他额头一下。

解药吃下去智力恢复的同时,她也对自己这几日做的事情感到一阵懊恼,默默低吟了声。

虽然自己是智力退化,并不是失去记忆,但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还是将她的门主好生折腾了一般……要不然他怎麽会睡这麽沉?

「逸飞,你辛苦了。」轻轻地道出这句,然後,胸腔又有密密的情意不能止。

这几日他照顾她不遗余力,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虽然……途中对她做了那些事,但总归就是个完美的夫君。

完美的无可挑剔啊。

想来那个唐子陆应该就不会再上长歌门了吧,只是不知道他回道唐门之後又该何去何从?

当初她与他切磋,无意间被她发现他对门主竟有不一样的情愫──其实这种事情她向来是不过问的,毕竟门主虽然是她的夫君,可是她没有权力去阻止别人喜欢、爱慕他,当然,她也没权力去决定门主是否要一辈子爱着她,途中都不能去喜欢上别人。

她本来是想当作不知道的。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失手,居然把那针射向了自己。

如果她没猜错,那针本来应该是要射向门主的。就自己想也没想的用身体去挡,然後才射到了自己。

想起他在漱心堂上众人之前坦白自己的心意,甚至公开说那针不是要射她而是射他,门主的脸大抵都黑了吧──

那唐子陆也太可爱,怎麽觉得门主痴傻不明後她就不会要他了?

她的逸飞这样优秀,那一点小残缺算什麽?自己许了他一生一世,甚至是下辈子,他们互相是对方的家,又怎麽可能舍?

逸飞啊,你说是不是?

她抬手,指尖轻轻地抚过他眼眉唇畔,想起自己好似误伤了他,她就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指甲修得不够短啊……

然後拉直了身子,伸长了手构放在床头上的小漆盒,转开後搽了点药,探指将药膏擦上了他脖颈。

然後手一紧,她的指头就被抓住。

「……」吓得她连动都不敢,僵着身躯好半晌。

大概,就是自己一直挠着他脖颈不让他好睡,所以他现在也以为自己是在扰他吧?

没事,没事呢,你好好睡。

就着他抓住自己的手,她低头吻上他指尖。

######

杨逸飞醒来时,床榻边已经没有人,连一点余温也没有,房内的烛光幽微,他猛地坐起身子,天已经全黑。

「若归!」他急急地下了床榻,在内室里喊着人。

若她还没恢复,这时候乱跑会不见的!文瑞呢?有没有顾好她──

他心一紧,张口就要喊文瑞的时候,君若归的嗓子从外头传了过来。

「这里这里,没丢呢。」说着,瞥了他一眼後把食盒放到了桌子上,然後走到他面前。

「睡晚了呢,要先吃饭还是沐浴?」君若归笑着问他,踮脚松了他的领襟,把他的外袍取了下来。

君若归才把他外袍挂上衣架,人就从身後被他抱住,「……回来了?」

「嗯,回来了。」她转身,摸了摸他的脸。「你辛苦了……不想沐浴的话我们先吃饭?」

「好。」

然後,她就牵着他的手来到桌前,她让他坐下,接着把食盒的菜都拿了出来。

「我刚做的,趁热吃。」然後把筷子递给他,瞥了他一眼又打趣地道:「还是要我喂?」

杨逸飞一笑,接过她的筷子倾身向前,再她耳边低语:「饭我可以自己吃,但是其他的饿可能要你喂了。」

「……」君若归闻言,顿时脸红成一片血色。

杨逸飞宛若没事人,朝她温雅一笑後吃起了自己的饭。

──自己又作死了。

######

情事过後,君若归蹭着他胸口,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地方挨着睡了。

杨逸飞却搂着她,指尖玩着她的发丝,没有要睡的意思。

「逸飞?」困倦的眼已经快要睁不开,但还是关心地问了他一声。

「没事,你睡吧。我一会就睡。」说着,抚了抚她的脸,亲了一下。

「嗯……」实在是没有体力了,她浅浅应了一声,挨着他就睡了。

确定她睡熟了,他又将她的身子揽了紧,似是放心的低叹了一句。

「……回来了,就好。」

不管是哪样子的她,都好。

杨逸飞搂着她,长指挑纱帘,弹指灭去了房内最後一盏烛光。

只余从窗边洒进的星斗。

夜深了,依偎着睡的人也安。

心安,身也安。

──完

【桓宓・一世繁花尽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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