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前》
奇羽将礼物藏在房间的枕头下,餐桌早已摆满今日下厨的成果,虽然有些焦黑,但还看得出是汉堡排。刚刚接到安瑜的电话,她说再过五分钟就到家,他穿上新买的G2000衬衫,将衣领立好,看着镜子自信的微笑着,今天是安瑜的生日,也是他预计要跨入另一个阶段的日子,所以他要穿上正式服装,来显示他的用心。
即使昨天工作被老板骂到臭头,奇羽仍旧是将今天安排的相当用心,他坐在餐桌上,等待门铃响起。
此时奇羽的手机响起,他原以为是安瑜打来的,没想到是他承接的case窗口:黛琳的千金打电话来找他。他突然心头一惊,深怕自己办的活动又有差错,赶紧将电话接起。
「Hey,艾青,怎麽了?」奇羽语气按奈着不耐烦,没办法,谁叫电话另一头的女人就是他吃饭的工具。
「Willson,今晚要不要出来吃饭?我有很多活动想法耶…我爸对你上次提的案子很满意,只是阿,预算太高了,怎麽办?」艾青的语气好像有些微醺,有钱人在晚餐时刻品酒,似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是,活动要达到效益,成本本来就要高一点。我已经帮你们压很低了耶…」黛琳想要使出美人计强迫奇羽屈服,这招可能没用。
「不管拉!你不帮我,我就要跟你们老板说!不然我现在去找你,嘻嘻…」
「欸欸…那麽晚了,不太方便啦…艾青,我尽量,不过你一时之间要我想,我可能也没办法,我明天再给你回覆好不好?」奇羽哀求着。
「我们家跟你们公关公司配合那麽久了,你一点面子也留给我啊!我跟你说,我很喜欢你,假如这次活动办成了,我打算想要聘请你担任我们行销部的课长,你要多少薪水,你跟我说,只要我点头,你想要甚麽就有甚麽。」艾青突如其来的发言,让奇羽确实吓了一大跳。
「艾青,你应该在开玩笑吧?我…」
「没有,我没在开玩笑,我说到做到。你想想看…你都要30岁了耶,应该要当小主管的年纪了,可是你还得被老板压着头,听别人的指示做事。阿唷…拜托你啦…来我们公司嘛…」
「这…这太突然了拉!」
奇羽发觉他额头开始冒汗,他脑袋里反覆跑着艾青刚刚说的话,一个月三万出头的薪水,每天做的像牛一样拼命,加班又没有加班费,却又被骂到臭头,没有任何成就感是最大的致命伤,他内心的确有些动摇。
「好啦,你好好考虑一下,可别让我失望唷!我有听说维纳斯下一档活动很精采,我不管啦…你一定要帮我…明天再跟我提案罗。」艾青笑盈盈地挂上电话。
奇羽仍将话筒贴着耳朵,呆坐在餐桌前。
和安瑜交往了三年,他们彼此都有默契不公开交往的状态,原因就是因为两人虽然都在公关公司,但分别服务的业主却是商场上的竞争对手:维纳斯和黛琳。为了避嫌,他们宁可在公开场合也假装不认识。
但其实换另一个方面想,奇羽之所以想要和安瑜求婚,是因为他发现他的心有点动摇了,他似乎有点想要挣脱束缚,寻求另一种生活方式,而艾青刚好有他想要的新鲜感,至少他认为他不是移情别恋,只是有点想要喘口气,也许婚姻是让他安定的解决方式之一。
况且,他上个月前的庆功宴上,他酒喝多了,甚麽事情也不记得。只记得…隔天起床和艾青赤裸裸的躺在五星级饭店的大床铺上。那天,他们彼此说好了,就当作一夜情,谁也不要再提起。
门铃响了,奇羽若有所思地走到门口,他握着门把有些犹豫。然後,他开了门。
「啊哈!今天我准时下班唷!可别念我了…还好还好,才八点而已。」安瑜给了奇羽一个大大的拥抱。
「快来吃饭吧,饭菜都冷了。」奇羽帮安瑜拿了包包,然後催促她赶紧去吃饭,他将门轻轻的关上。
「王大厨师今天难得下厨,是为了庆祝我生日吗?才刚过完三周年的纪念日,又马上帮我庆祝生日,我们真像每天过着情人节。」安瑜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她将头发盘了起来,看着奇羽。
但奇羽没有太多脸部表情,他自己知道他被艾青影响了,刚刚那番话深深侵袭他的脑部细胞,好像病毒一样控制他的思想,他无法挥去。所以他走到安瑜身後,紧紧抱住她,但一句话都没说。
「你干嘛拉,今天好奇怪…」安瑜就这样让他静静抱着,接着转身和奇羽面对面,双手捧着他的脸说:「快点吃饭吧!我好饿喔…你煮的菜感觉很好吃耶,我很期待。」接着,安瑜轻轻吻了他的嘴唇一下,然後走进厨房洗手。
奇羽不知道他在慌张甚麽。他走进房间拿了礼物,那是一枚钻戒,算一算时间和金额,那是他存了将近一年的积蓄才买到的钻戒。
他的手有点抖,他似乎察觉自己想要退缩,但看着安瑜的背影,他心软了,他默默的责备自己怎麽那麽无耻,眼前的女人绝对是他想共度一生的女人,绝对是。
「嘿,怎麽拉?站在那边发呆,快来吃吧。」安瑜用手捏了一点马铃薯沙拉,然後塞进嘴里,满足的睁大眼睛对奇羽说很好吃。
那种表情很可爱,奇羽笑了出来,他将钻戒塞进口袋里。
「今天还好吗?」奇羽走到餐桌前,然後坐下。
「很好呀!我跟你说喔,我上次想的那个案子呀,虽然被维纳斯拒绝了…但现在进行的方向,执行上好像不是很容易,所以他们回头希望能够结合当时的想法耶!他们说经过调查之後,发现原来我的目标群众很符合这次商品的潮流,那就先以年轻化的方向进行…假如没问题的话,应该会请彩妆大师Jimmy来帮年轻的OL免费试妆吧。」安瑜吃着马铃薯沙拉,然後心满意足的喝了旁边的啤酒。
「喔…是喔。」
她发现奇羽似乎在烦恼着甚麽。
「奇羽,怎麽了?还好吗?」
「没…没有拉,就昨天我那老板发疯,我只是想到他昨天骂人的话。」奇羽急忙拿着叉子,胡乱的插了一口汉堡排往嘴里送。
「压力不要那麽大拉,黛琳那边可能有其他的想法吧,所以你才会首当其冲要接受那麽多不公平,开心点。」
「嗯,可能吧…我的创意本来就是比较单一的,算了…这些不快乐就别提了,那接下来你应该会很忙吧?」
「应该喔…其实我们经理真的对我还满好的,虽然工作很多,但是她还满器重我的。我们打算找名模雅芝来代言耶,她脸的轮廓相当适合冬季彩妆,又具有一种野性,很颠覆过去维纳斯的形象吧!主要诉求就是上班OL奔放内在,下班准备到Party狂欢!而且近期模特儿潮流慢慢崛起,价钱方面可能还没到达颠峰,我会再去问问看的。」
即使彼此服务的业主是竞争对手,但他们总是对双方坦白,他们深信这是深爱对方的一种表现,三年来都是如此。
这段对话,给了奇羽一个灵感,与其说是灵感,不如说是一个坏念头。
他静静地看着安瑜满足的样子。「小瑜,生日快乐。」
安瑜给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做回应,那个笑容,好像一张画一样,很美,六年後仍旧让奇羽忘不了。他并不打算先用餐,慢慢起身走到安瑜的旁边,然後单脚屈膝跪下,握住安瑜的左手。
「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我…我虽然现在还是汲汲营营的工作,无论做了甚麽,你都要相信这是我想给你好生活的证明。这三年,我们相处的很愉快,谢谢你包容我的孩子气,嫁给我好吗?」奇羽将戒指拿出来,看着安瑜。
在安瑜的耳里,听来是一段感人的求婚宣言,但对於奇羽来说,这也是另一段告白,一段忏悔的告白。
安瑜忍住感动的眼泪,轻轻地点了头,等待奇羽将戒指慢慢地套上她左手的无名指。他们互相对望,两人相视而笑,然後给了彼此最深情的拥抱。这一刻,两人共同前进了一大步。
之後他们用餐,聊着工作上的琐事,看来就像新婚夫妻一样,计画着要买甚麽房子、如何布置、新娘该穿甚麽婚纱、该宴请哪些贵宾、生几个小孩…很多蓝图就在他们脑子里转了转,另外安瑜也做了一个决定,为了让他们关系能够更公开、更明朗,她打算在结婚的前一个月提出辞呈,试试看其他的工作。
安瑜习惯自己退让,因为这是爱对方的证明,过去都是如此。
奇羽听完这个决定,他表示认同,他说主要是不想让安瑜再那麽累了,但其实他心里正在盘算另一个计划。他们共同决定在年底先订婚,所以大约在11月底安瑜会正式提出辞呈,她甘愿放弃年终奖金,好好规画他们的未来。
之後,他们心满意足地结束这个晚餐,安瑜就像个新嫁娘一样,将碗盘收一收,端进厨房准备洗碗,而奇羽则是换上家居服,盘坐在客厅里,开着电视随意拿着遥控器转了好几台。
平凡的幸福,他们本来都很满意现况。
但在奇羽的生活里,跑出了一个艾青,他的思绪有些烦躁,拿起刚刚还没喝完的红酒往嘴里送。他站起身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看着安瑜是否已经洗完碗…看样子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他走进房间里,翻开安瑜的包包,拿出她的USB。
他打开电脑,将USB的档案浏览一番,看到了「20100928维纳斯修改企画书」的档案,他将档案开启,突然眼睛一亮。
档案里的内容,刚刚安瑜已经有口头上大略的介绍过,但他还看到其他很有创意的架构,执行成本也没有超过黛琳预算。接下来的动作他缺乏思考,直觉性的点了滑鼠右键,迅速的将档案复制到自己的资料夹里,然後开始在网路上搜寻名模雅芝的经纪公司,快速的写了email请对方报价。
此时奇羽心里面浮出了巨大的愧疚感,但他的理智把他的灵魂拉了回来,他安慰自己说,反正安瑜打算11月底提出辞呈,也许…也许这不会影响到她的。年底订婚之後,会再好好的补偿她。
那一晚,他们发生了关系,也许是晚上红酒的微醺醉意,感染了整晚的气氛。安瑜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多渴望再说一次「我愿意」,她觉得她是多麽幸运,可以和这样完美的男人携手下半辈子。两人躺在床上,微微的喘气,安瑜似乎有些疲倦,於是她轻轻吻了奇羽肩膀,满足的侧着身,准备阖眼休息。
奇羽看着天花板,等呼吸较平顺时,他转身紧紧的抱住安瑜,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安瑜亲了他的手臂做回应,「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奇羽没松手。他在安瑜的耳边小声地说:「我爱你。」
「我也是,很爱你…」
等待安瑜逐渐被睡意侵袭时,奇羽说了「对不起。」
但安瑜并没有回应,她早已经躺在奇羽的背膀里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