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音缇小姐进屋,摸索着将她安置在床上。
「娘,您要我准备的东西我都先放在床脚的地板上,您小心别碰着了。」
「好,谢谢你了。」我向儿子道了声谢,「阿筝,你再替娘看看,音缇小姐身上有没有很严重的伤口?有没有哪处正在流血?」
「应该没有,只是有些擦伤……她虽然身上沾了血,可是我觉得,那大多是外面哥哥的……」
「这样啊……」看来那家仆是豁出生命在保护小姐的。
「娘,音缇小姐会不会有事啊?」阿筝稚嫩的语调里透着担心,「她会不会和外面的哥哥一样……」
「莫要胡说!」我轻斥,眉头微微皱起,「音缇小姐不会有事的,过阵子等大夫来看你的时候,我们再请他帮忙,看看音缇小姐的伤势需不需要治疗。」
阿筝没有答话。
「好了,你就别担心了。」我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安抚,「我们先照顾好音缇小姐,以後的事以後再说。嗯?」
「……我知道了。」
「嗯,那你去拿件你的衣服过来,我们先替音缇小姐更衣,还要擦掉她身上的血迹、帮她疗伤……对了,这件染血的衣服也得换掉才行。」
「呃?可、可是娘……」阿筝的声音听来为难,「我是男孩子啊……」
「阿筝,现在救人为要。」我正色如此说道,「『大行不顾细谨』。你娘眼睛看不到,你不来帮忙,娘一个人做事可是处处不便。」
「这……好吧……我帮就是了。」男孩下定了决心。
纵然有阿筝的协助,我还是费了好些功夫和时间才打理好音缇小姐,在这整段过程中,阿筝说音缇一直没有醒过来。
我摸了摸女孩略显冰冷的四肢,用被褥将她掩了个紧实,就怕她着凉。
「娘去厨房热点汤,若小姐醒了,阿筝你再来厨房知会一声。」我从床边起身。
待听见阿筝应了声「知道了」之後,我便步伐沉重地离开了房间,在厨房热汤的时候,我脑中所想的,全是谢家的事儿。
为何音缇小姐会和一名家仆满身狼狈的来到山上?是途中遇袭吗?不、这也不大可能,谢府既然会在这里建宅院,那麽此地定有一定的安全性,更何况音缇小姐贵为谢府千金,出入都有大批侍从服侍,今日又岂会以这等模样上山,身边只有一人跟随?
想起外头的家仆遗体,我不禁浑身发寒,头也开始疼了起来,毕竟我一个女人家要如何处理那具屍体也是件棘手事……
「先找个地方把他埋着,再立个小碑,插上几柱香就行了吧?」我喃喃自语着。
当年阿筝他爹走的时候,丧事也是这麽办的,简陋至极,哭坟者也就我和阿筝两个人,事後想想,阿筝那时搞不好还只是单纯肚子饿了在啼哭而已。
同样是人死而葬,当年陆家对外宣称我病死时,替我办的葬礼可是夸张至极,挽联排列千里,前来悼念致哀的队伍绕了屋外好几圈,哭坟声传至好几里外,据说月余不绝,生怕别人不知道陆家悲痛欲绝地失了个女儿似的。
然而下葬的那天,只有我本人和家族内部的人知道,那具棺木里是空的。女儿嫁得门不当户不对,他们做父母的自觉羞愧,宁可假装女儿死了,从此不认我这女儿,也不肯衷心地为女儿的婚姻祝福。
当年那麽大的排场,就只为了掩饰他们口中所谓的「家丑」。
想来也实在讽刺,富贵之族无人身亡而空有棺椁,贫贱之家贫病、饥寒至死,却连具棺材都买不起,只得乱葬野外,堆起孤坟一座。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我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是在奔跑,然後「碰」地一声,厨房的柴门被人用力推开。
「娘!」阿筝的语调着急却又带了点惊喜,「音缇小姐醒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