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古風短篇集)古硯磨墨往事舊 — 殘豔時節花似血(完)

时事多变,倏忽间百事皆递嬗。

刘崇贵重审西山尼姑庵一案,尼姑庵老头以嫌疑未开脱为由,仍留於狱中候审;已故的陈三被多安上一条诬告之罪,判赔魏家二百两。

你也毫无意外地被革除知府一职,并将在隔年贬谪至他州异处,而虞砚则被迫离了你,被安排至其他尼姑庵留置。

至於魏吕扬,是毫无疑问的二字判决。

「无罪」。

城中一片譁然,毕竟小城上下,没有任何人相信平日作恶多端、素行不良的魏吕扬会是清白无辜的,即使不算尼姑庵一案,魏吕扬身上也有好几条罪孽该清偿。

话虽如此,却也没有人胆敢质疑判决的公正性,百姓亦不敢暗中讨论尼姑庵的事情,深怕在不经意间触了地方豪族的逆鳞,惹祸上身,尤其是在那豪族的长女近日甫生下龙子,家族权势正高涨之际。

所有城中百姓都只敢将最怨毒的咒恨寄托於上苍,殷切希冀上天有眼,能让恶徒罪有应得,以慰城中万千百姓心中那股无处申冤的不平。

但审判已过数日,天上神明佛祖像是关上了双耳,阖起了双眼,似是没有听见城中百姓的话语。魏吕扬未受人罚,亦无遭天谴,他继续凭藉着姊姊的护佑在乡里上作威作福,毫不悔改。

你从此再也不信律法或天道,当时虞砚对你说的疯言疯语,如今看来却像是准得惊人的谶语。

——这世界没有神佛,只有人——

这世界上,只剩下人。

距离审判月余,城中百姓再次譁然。

因为有人趁夜刺杀了外出嫖妓的魏吕扬,魏吕扬当场毙命,横死街头。

後来那人被捕,以谋杀与杀害皇戚贵族之罪判斩。

行刑的那日,正是虞美人开始凋零的时节,那人的头颅被砍下,一腔热血自他脖颈间的断口处飞散,点点血花洒落在夏日高温的黄沙上,暗红的血液与残红的花瓣无异。

为了警惕众百姓,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度重演,官府将那名义侠的头颅高悬於城门之上,不少百姓争相去目睹英雄的面容,想看看究竟是谁胆识过人,为民除害,最後还不怕死地从容就义。

根据那些百姓所言,他们说那位英雄的容貌很像前任的梅知府,与你如出一辙。

夏去秋来,无数个四季流逝,远方尼姑庵里的伊人隐隐明白,他此生怕是再也等不到你来接他回乡,与你携手共老,同享岁月静好。

「梅儿,该怎麽办才好呢?」他抱着怀中的孩子,轻声哄着,「你爹爹今年又忘记来接我们了。」

他怀中的婴孩与你的第一个孩子一样,拥有同样的容颜与姓名,亦拥有相同的命运,终是无缘见你一面。

那人将目光转向窗外种着的虞美人,夏季的脚步刚过,虞美人嫣红的花瓣片片凋零,散落在地面上,残艳似血。

泪水悄然落下他美丽不俗的脸庞。

自那之後,他时常想起你,在每年虞美人凋落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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