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一声「大人。」将你从回忆唤回现实。
你眼前除了有那名女尼,还有那神态狡诈的老头。
「大人,瞧你酒也没喝、姑娘也没碰,莫非是老僧的安排你不满意?」老头打量了下你的神情,「还是说,大人您其实,对姑娘没兴趣?」
你一愣,那老头以为自己猜对了你的心头事。
「大人,您不爱女色那也不打紧,这年头很多人都是这样的。算大人您幸运,咱们这寺里还供着一枚妖物,娇媚得很呢。」
「妖物?」
「是呀!不晓得大人见过阴阳人没有?」老头讨好地笑,「逢阳则女,逢阴则男,性尤淫荡。咱们尼姑庵里的,特别妖孽,若是那阴阳人肯定包君满意。」
你看着那老头说话的神态,一股作呕的感觉直涌上心头。这种人渣早该被官府逮了,怎麽会还留在这儿祸害人间?
「大人,您要是感兴趣,老僧现在就带你过去,如何?」
「好,我倒要看看那妖物是否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妖孽。」
「行,大人随我来吧!」
老头领着你到更深处的院落,月色森冷,一路上古柏树影重重,风过叶间,除了骤起一阵树叶震颤的「沙沙」声之外,细听竟还似女人呜咽的哭声。诡异的风声和诡谲的氛围不禁使你绷紧了神经。
「大人,到了,」老头在一扇木门前停下,他指着门对你说道,「这扇门後就藏着那只妖孽。」
听闻此语,你仍是面不改色,仅斜睨了他一眼,老头觉得自讨没趣,咋了下舌,为你推开了门。
门後是一个还算宽敞的房间,月光藉由小窗洒落,照亮房里的事物,房间里边的墙壁里供着一尊早已生灰的佛像,一道罗缎红帐自天花板垂挂而下,突兀地为佛室增添了一抹嫣红。
佛像前安了一只蒲团,蒲团上有个人影,但却不是端坐的,而是弓着身子倒卧在上头,形如一只蜷曲安眠的猫。灰色的方衣与其说是穿在身上,不如说是胡乱披着蔽体。那人面向佛像,用剃了发的後脑和背脊正对着你们。
你不太确定那人是否知道房间里多了人。
「大人,有件事儿老僧得先和你说一声,」老头伸手比了比房里的人,「那人美则美矣,但却是个疯美人,若他做了或说了什麽,都还请大人别介意。」
「哦?原来你们这尼姑庵里还关个疯子啊?」
你挑了挑眉,若那人是被逼疯的,这尼姑庵的罪状还能多算上一条。
「哎!虽然是个疯子,可是他献媚的活儿可不差,不少客人都挺满意的。」
他像是怕你反悔似的急忙解释,而你没有回话,在心底暗暗把这不要脸的老鸨赏了好几个大板。
「喂!美人!快转过头来看看你今晚的恩客!」
老头朝那人喊着,话语应是落入他的耳里,他缓缓地转过身来,那人的脸容被月光明亮,你心底一窒。
「喂!老头,那人一个晚上多少钱?」你问着。
听你这麽问,老头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哎!我就说吧!他的脸呀!九个人看了十个灵魂都会出了窍……」
「别那麽多废话!多少钱?」
「看大人挺中意他的模样,我想,跟您讨个一百两不为过吧?」
你无暇计较他是否把价码灌了水,你掏出银子塞进他怀里,然後把老头用力地推出门外。
「大人您可真猴急。」
老头的嗤笑声从门外传来,你没搭理他,听见门外落锁的声音,你回过头来,压下心中震颤,仔细打量起正朝你接近的那人。
他四肢着地,如幼猫似的朝你爬伏而来,随意披挂的僧袍无法遮掩他大片雪肌和胴体曲线,他衣袍下近乎赤裸的光景使你晕眩,你稍稍乱了呼吸。
那人神情有些憔悴,头上的毛发已被剃除,光洁的有如羊脂白玉,月牙弯的细眉惹人怜地微微蹙着,眉下那双猫眼可人,眼瞳里涣散地映出你的身影,小巧嫣红的嘴唇微张,似是想呼唤你的名字。
那人有张雌雄莫辨的脸容,明明应该是个男人,却生着连女人都妒恨的美貌。
你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故人,更没想过那人如今会在这般境地下求生。
那年登第之後回乡,你最後听闻关於他的消息,是来自乡人的闲话,说那人被邻人鸡奸,似是怀了身孕,被家人赶出家里,不知所踪。
那时你只将一切视为无稽之谈,你的同窗身为男人不可能会有孕,除非他是女扮男装混进书院读书,骗了你,亦骗了夫子。
你这些年来一直在找他,直到今日,你才发现另一种可能在你眼前展现。你思绪混乱,不知道该对久别的他说什麽。
那人攀上你僵直的身躯,手臂直勾着你的脖颈,柔软温热的身子贴进你的,他的呼吸吹在你脸上,暖痒的感受令你有点不知所错。
他的唇贴上你的,一种熟悉柔软的温度隽刻在你嘴上。你望进他迷茫癫狂的眸子,心里的无措忽地褪去,转而升起一股哀悯怜惜的情绪。
你将那人轻轻拥入怀里,怜爱地轻吻他的眉间、眼角。
「好久不见,虞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