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学校的制服从短袖替换成长袖,长袖又围上了厚围巾,围巾脱下换成短袖衬衫,哈利也从四年级升上了五年级,他长高了五公分成为班上最高的男孩,领带从稚嫩的粉色换成草绿色。
不过他亲爱的帽子小姐并不知道。
自从上次聚餐之後,刚踏进家门她就像断线的人偶摔在地上手脚以诡异的角度弯曲且一动也不动,双眼半阖瞳孔没有焦距的样子非常吓人,而害她变成这样的胸针在他们注意到时,水晶褪去了色彩变成灰蒙蒙的,底座和银针也度上一层红锈掉到地上。
坏掉了。
修不好的。
「也许只是太累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当时他们这样逼自己相信,比尔抱着她回主卧室放到双人床上拽好棉被。
他们守在床边一整晚直到隔天早报送来了气象预报也已经结束,她都没有醒来过。
一天,两天,三天…
哈利还能想想到时候要怎麽念对方,还要禁止她吃果酱一个月。
一星期,两星期,三星期…
哈利一放学回家就会握住对方的手,扯开笑容说只要起床就买果酱给她。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哈利变得沉默班上的小夥伴也开始发现他变得不一样,学校希望比尔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没有果酱,没有小旅行,没有野餐足球,没有万圣节或平安夜,在没有帽子小姐陪伴的日子里以往觉得有趣新鲜的事情,也退去华丽的外衣露出里面赤裸的黑白灰构筑而成的乏味。
他拒绝使用魔法。
相较於比尔依旧正常上班玩弄法律,下班不是跟同事去酒吧喝一杯联络感情就是去超市买一大堆蔬菜水果回来,每天早晚都会榨加了很多糖的蔬果汁给他喝,让他不至於过度忧郁而营养不良。
不过哈利知道的。
比尔比表面上看上去更想念和帽子小姐,每天睡前都会轻握她的手腕确认脉搏是否稳定的跳动。
再一次学校的谘商老师要求比尔带他去做心理谘商後,表面上依旧无懈可击的黑心大律师推掉下午的会议果断放弃这次竞争的名额,拨了一通电话就带哈利回家。
一路上他们什麽也没说车内也没有播任何乐,三十分钟的沉默让哈利更想念他的帽子小姐。
回到家比尔也没多说什麽只是让他在书房里听一卷录音带,听了两首钢琴曲的片段。
「知道它们的共通点吗?」当录音带发出沙沙沙的空白声,比尔开口问。
「…都是我弹的。」
「没错,这两首都是你弹的,那你有听出其中的不同吗?」
「我不想猜,比尔,这没有意义。」
「你确定?」
「反正你只是学老师让我看好几张黑白画然後问我看到什麽那样,」哈利向後瘫坐在沙发上,双眼放空望向天花板「要我说一堆没有标准答案然後跟医生说我有多严重,要求我常来付钱跟医生聊些无聊大人却觉得很有意义的东西,如果表现不好就会被罚吃很苦的药。」
「你学校老师让你吃药?」
「没有,不过距离他把感冒糖浆塞进我嘴里不远了。」
「说真的比尔,我没事,只是提不起精神。」哈利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另一手的手臂压在脸上阻挡光线「什麽也不想做而已。」
也许哪天他连移动手指的力气也会消失吧。
「那麽…我想你更该回答完我这个问题。」
「我都说我不要了。」
「哈利,现在还不到下午一点我就把你带回家了。」按下录音机的倒转键,比尔放缓声音说「当作为了午餐前打发时间,听完回答完,外卖也差不多就送到了。」
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哈利默默将双脚也缩到沙发上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我当作你同意了。」
说着,比尔按下拨放键。
钢琴曲不长也不短但演奏完完整的一张少说也要五分钟,听到一半比尔因为外卖到了下去一趟又折返回来,第二首钢琴曲差不多弹奏到末段,激昂的音符近於平缓却又突然拔高炫耀起技巧,考验手速及稳定度的音节在大幅度来回黑白琴键後果段消失在清脆仓促的音符之後。
沙沙沙声响之後,录音机「咖」的一声弹开拨放键。
「哪里不同?」比尔靠在门框问。
「第一首是拉威尔的《丑角的晨歌》,第二首则是李斯特的《梅菲斯特圆舞曲》。」哈利没有动,字从唇齿间一个一个挤出来「作者不同,时期不同,创作动机不同。」
「这是你的回答吗?不补充或修改?」
「我能吃午餐了吗?」
「好吧,在我公布正确答案之後。」
「这两个之间能有什麽答案?」
张开眼,哈利扭头看向比尔。
回答他的是比尔放下完美放松的微笑,以及他身旁惨白着脸个头娇小的女性。
「…咦咦咦咦!帽子小姐?」哈利瞬间跳下沙发张大眼瞪着他们。
「答案是第一首会让你妈头痛,第二首则会让她火大。」比尔腾出手放在帽子小姐的肩上,温和地说「亲爱的,你的答案差太多了。」
「…我不是在作梦?」
正当哈利这麽想时,帽子小姐一脚踩在比尔的高级皮鞋上顺便转几圈,恩,如此幼稚的举动只有帽子小姐会这麽做。
「今天就算学校不通知我也会来接你…不过我觉得有必要让你妈知道你最近身心状况到底有多糟,所以路上就没告诉你了。」
「…比尔。」
「怎麽了?」
「我恨你。」
「我也爱你,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