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涵她...怎麽了吗?」「这三个月,是她不让我来对吧?」我故作镇定。
「是她说这样...」「不用解释,我不想知道。」脑子乱哄哄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江涵,那女人,是她,夺走了我生命中最珍惜的她—莫以安,我的姊姊。
曾经,她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她们甚至常常到对方家里过夜。
以安对我很好,那时候的江涵也是,那段日子,我的生活圈除了家人和颜佑实以外,只有她一个人。
国二那年,她们一起考上了新竹的大学,一起住校,原以为彼此互相照料会令人比较安心。
「凡。」除夕那天,以安走进了我房间,在我床沿坐了下来。
「你觉得,涵是个怎麽样的人?」她温柔地看着我。
「涵姊她...很开朗,很完美吧!虽然说有点糊涂不过...满全能的其实。」我无邪的对着姊一笑。
「那...你会介意姊姊是同志吗?」她没再看着我,只是凝视着窗外的夜空。
「姊...」我讶异地望着她的侧脸,不过当我瞥见她幸福的笑容,「不会。」我想,只要她幸福,无论是谁给的,那都无所谓。
「谢谢你,凡。」她回头,揉了揉我的头,她走出了门外。
我有一个同志姊姊,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她和江涵两人是最佳搭档,都是校园里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只知道,莫以安是我的姐姐。
直到那一天之前,我都以为,现实会像小说里一样浪漫,就算没有在一起,也可以有美好的结局。
但,现实依旧是现实,虚幻依旧是虚幻,没有罗曼蒂克的情节,只有椎心刺骨的心痛,和碎了满地的碎片。
以安一天比一天憔悴,甚至已经到了骨瘦如柴的地步,没有人知道原因,只能一天天的看着她这样子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国三那年的某个夜半时分,我的手机忽然响了,吵醒了一向浅眠的我。
我接起了电话,「凡,对不起...」我只听见这句话,和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恍惚间,我听到了寒风在另一头咆啸着。
我沉默着,「嘟嘟嘟...」对方挂了电话,而我倒回床上,继续睡觉,没有去注意那通电话的来源。
隔天一早,家里只剩下我,桌上放着早餐和一些钱,冰箱上的便利贴写着「有事到新竹,三餐自己处理。」大概又是出国留学的事了吧,我想。
没有多想,甚至早已忘了前一天晚上的那通来电。
上完一整天的课,回到家,一样的生活,丝毫没有发觉,某个人已经消失在我的生命中,而我再也见不到她。
「那是...什麽?」我瞪大了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骨灰坛。」可是,今天不是清明节阿,为什麽?
「这是以安的。」以...以安?一定不是我姊莫以安,只是另外一个人罢了,我在心里这麽催眠着自己。
至少,在我妈还没拿出那封信之前,我是这麽说服自己的。
妈拿出了那封信,交到我手上,便继续她未完成的工作。
而我走进了房间,摊开了那张信纸,一字一句的阅读着。
Dear子凡
妹妹,其实这件事,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呢...
後来,我告诉她了,她也假装坦然的面对了。
但她开始疏远我了,我也开始意识到,她开始排斥我了。
於是默默地,我离开了那个地方,离开了有她的世界。
我依然不知不觉会想起她,而後才发现,没有她的日子真的,很难过。
走在路上,偶尔和她与她的新朋友们擦肩而过,甚至会听见低低的笑声,和几句冷嘲热讽。
我知道,从我说出口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注定不可能有当回朋友的机会。
我知道,我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不过,至少我可以终结那份孤单。
凡,对不起。
姊莫以安笔
读完之後,我才真正地意识到,我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一夜之间,我失去了最挚爱的姊姊,那一句我爱你,终结了她灿烂的一生。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连她的最後一面都见不到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江涵。
那天一早,她烧毁了以安的遗体,就连最後一眼,都不让我们看见。
不想原谅她,至少我不能原谅,但念在姊姊对她的感情上,爸妈还是选择了原谅,於是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却在我心里烙下一道很深很深的伤痕。
「是嘛...」他垂下了眼,「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摆了摆手,转过身,「该道歉的人,不是你。」没有理会他,我迳自走下了山。
难受和痛苦的感觉又朝我袭来,呼吸不到空气,我独自走在那一条小径上,当年的痛苦席卷而来,我翻找我的包包,却始终找不到那罐随身携带的药丸。
深呼吸了几口,胸闷的情况依然没有改善,双腿已经开始流失力量,头也正在隐隐作痛。
蹲了下来,手机萤幕亮着,铃声响了起来,我努力地找到接听键。
「喂?」世界天旋地转,我已站不稳身子,索性坐了下来。
「!@#$」感觉胃里有什麽东西快反刍出来的时候,我切断了通话。此刻的任何声音,都只让我觉得恶心,彷佛把我的胃翻搅了一遍。
黄昏之时的夕阳,橘红色的阳光洒落,就像火焰在我身旁烧着大火。
皮肤就像火烧般灼热,但身体深处却由内而外的酷寒,这种又冷又热的感觉,再加上绞痛着的腹部,全身上下的不舒服和精神上的压榨,身旁是一处垂直的山坡。
如果...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一切...就会结束了吧...
我闭上眼,向着山崖边走了几步,这一次,就结束这些黑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