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凌晨三点半,莫君逸醒了,一睁眼就看见她白皙的小腿横放在他的腹部,压得他难受。
他烦躁地坐起身,冷着脸瞅了一眼正睡得香甜的郭幸容,姿势夸张地横躺着,枕头早就被踢到一旁。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她躺上他的床,让她跟蟑螂独处一室算了……虽然是这麽想,不过他知道自己其实还是不忍心她整夜睡不着觉。
最後肯定又会为她妥协,在她面前,他的原则总是一次次被打破。
莫君逸无奈地耙了耙发丝,看这情况是睡不着了,他一但醒了便很难入睡,便起身走到浴室用清水洗把脸,试图让脑袋清醒。
回房後,见到她又翻了身换成另一种更夸张的姿势,上衣被微微卷起露出平坦的小蛮腰,他蹙起眉,动作轻柔地将枕头放至她的後脑勺下,拉起薄被帮她盖好。
他便拿起桌上的笔记型电脑悄悄走去客厅,打开电灯,眼眸不适应地眯起,坐到沙发上开始打稿子,寂静的黑夜中伴随指尖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还有房间里的人儿发出的微微鼾声。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窗外的天空逐渐泛起鱼肚白的颜色,莫君逸开始有些疲倦,微微吐出一口气,抬眼就见到她刚好从房门走出来,一脸睡眼惺忪地站在转角处。
他愣了愣。
「小逸,你没睡啊?」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半夜醒了,睡不着。」他阖上笔电,瞅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道:「还有时间,你回去睡吧。」
「嗯……」她揉揉眼睛,又拖着缓慢的步伐回房。
离郭幸容起床上班的时间大约还有半个钟头,莫君逸先是换了一套轻便的衣着,再出门走到路口的早餐店,外带两份三明治和两杯豆浆。
回到家後,随手将塑胶袋搁在餐桌上,但是却突然没什麽胃口。由於几乎一整夜没怎麽睡的缘故,困意袭卷而来,深怕回寝室会吵醒郭幸容,於是他走到她的房间,犹豫半晌,最後躺上床。
果然单人床对他来说太拥挤了。
他阖上双眸,鼻尖嗅到淡淡的、甜甜的草莓香味,这味道他不陌生,在郭幸容身上经常能闻到,好像是某个品牌的洗发精。
莫君逸是个会认床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好像有一种熟悉感,格外令人安心,所以他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特别沉,连郭幸容进房间收拾东西准备上班,他都没有听见声响而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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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好像有什麽改变了,又好像什麽也没变。
莫君逸依然埋头在水深火热的赶稿生活中;郭幸容仍是在面包店揉着面团,面对各式各样的客人。晚上下班後两人一起吃晚餐、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但不同的是,她的态度好像变了,真要说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又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直到郭幸容对他说出了这一句话,他才发现问题所在。
「小逸,我想搬出去住。」
莫君逸手中的筷子一松,青菜掉落於饭盒中,他故作镇定地问:
「为什麽?」
「我只是觉得,我们长大了啊,彼此住在一起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你也差不多该交个女朋友,如果我待在这里岂不是很尴尬?」她微微一笑,说得云淡风轻。
她要离开他的身边。
虽然她并没有说得如此明白,一切也都还未下决定,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他很确定,郭幸容正在想尽办法逃离他的身边。
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平衡关系,开始逐渐倾斜了。
「……我没有要交女朋友。」握住筷子的力道紧了紧,他沉声道。
「小逸。」她温柔地道。
什麽也没说,仅仅只是唤了他的名,他就听出她话中的坚定以及……无奈。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让她突然有如此大的转变。
莫君逸垂下眼睫,盯着还剩下一大半没吃的便当,顿时没了胃口,他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可以让她回心转意,而面对这种状况,他更是无力改变。
「我也不是立刻就要搬,只是提前跟你说一下而已,小逸,支持我的决定,好吗?」她道。
迟疑了良久,他才努力从喉间挤出一个字:「嗯。」
「太好了。」她露出笑容。
从刚才开始,莫君逸的眉头从来就没松开过,两人就这麽在如此僵硬的气氛中吃完晚饭。郭幸容收拾便当盒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於是叫住了他。
「小逸,明天别等我回家吃饭了。」
「你要做什麽?」
「学长约我明天晚上去车站附近一家法国餐厅吃饭。」
「张宇翔?」他的脸色又不禁沉了几分。
「是啊。」她点头,不觉有异。
「你什麽时候喜欢吃那种填不饱肚子的法国料理了?」薄唇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郭幸容愣了愣,随即笑道:「偶尔吃一次也是不错的啊。」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
「……我如果说不要去,你会听我的话吗?」他垂首,低声说道。
「小逸,你怎麽了?只是吃个饭而已。」郭幸容对於他的反应感到困惑。
他薄唇紧抿,默不作声。
「别想那麽多,你可能是工作整天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她说完便转身回房,门板喀嗒一声地阖上。
莫君逸瞅着那紧闭的门板,彷佛那就是他们之间的那一道墙,她不愿意让他走进她的内心,将他隔绝於墙外。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几绺发丝垂落在额前,他狼狈地抹了抹脸。
如果──郭幸容喜欢张宇翔,那麽她一切反常的行为就能说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