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姐弟 — Chapter 6-1

自莫君逸从研究所毕业後,摆脱了学生的身分,正式成为专职作家,每天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坐在电脑前面打文章,

这个工作看似轻松,不仅能够舒适地待在家里,也不必被上下班时间拘束,但写作是一件大工程,必须长时间保持极高的专注力,而且压力也会随着离截稿日愈近而日益趋增,其实比想像中还要来得不自由。

假日的时候,莫君逸与编辑相约在一间美式风格的咖啡厅讨论之後的作品方向,才讨论到一半,搁在桌面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他本打算将手机调成静音,但是看见来电显示後明显地顿了一下,然後按下接听键。

「喂?」

过了三秒,有些虚弱的嗓音传了过来。

「小逸……你在忙吗?」

「没。」他仅仅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编辑,回答得极快。「怎麽了?」

「──那个,我落枕了,你可以回来帮我吗?」

就算只是透过手机听见声音,都能强烈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因为怕打扰到他的工作,所以肯定是犹豫了很久,痛到逼不得已才拨了这通电话,他暗暗叹了口气。

「躺在床上不要动,等我回家。」连声再见都没说便将电话挂断。

丝毫没有任何犹豫,不顾编辑诧异的眼神,他边开始动手收拾桌面上的资料,边开口说道:

「反正也差不多了,剩下的用邮件联系,我还有事得走了。」

「啊?还有一大半没讨论呢。」编辑双眼瞪得老大。

「就这样吧,我会准时交稿的。」他站起身,将咖啡的费用搁在桌面,倾身拍了拍编辑的肩膀。

不理会编辑的抗议,就这麽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店。

有时候人愈是着急,愈是想做什麽,偏偏天就是不从人愿。在莫君逸心如急焚地想要赶回家的时刻,偏偏遇上道路施工;好不容易绕去别条路,偏偏一路上遇到的都是红灯,只需一刻钟的路程硬是花上半个钟头。

等到他微喘着气进到家中的时候,郭幸容早已沉沉睡去。

莫君逸打开她的房门,第一眼就注意到静静地躺在床铺上的人儿,放轻脚步走到床榻旁,蹲下身子,伸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

她似乎睡得不太好,眉头紧拧,因为他的触碰而细碎地嘤咛了一声,浓密如扇的眼睫微微颤动,她缓缓睁开眼。

「醒了?很痛吗?」他的声音好轻、好柔,指尖摩娑她的颊畔,就像保护易碎品般小心翼翼。

「很痛。」痛到她都想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闻言,他面露担忧,不悦地瞅了一眼被她枕在後脑勺的枕头。

「我早就说你该换枕头了,你偏不听。」都被睡到塌了,活该她落枕。

尽管嘴上如此碎念,却还是放轻动作将她扶起。她委屈地噘着唇没有说话,那反省的模样活像一位被妈妈骂的小朋友。

他坐在床边,轻轻按摩她的後颈,清楚感受到从肌肤传来的热度,郭幸容垂着头,他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只是瞥见她的耳朵微微泛红。

「肚子会不会饿?」他轻声询问。

大概是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她可怜兮兮地点头。

半晌,他起身到浴室洗了条热毛巾敷在她的後颈,如此反覆做了几次以舒缓她的疼痛,黑眸盯着垂落在背後的乌黑长发,指尖亲昵地挑起一缕发丝,低声叮咛:

「我去买止痛药,待会毛巾冷了记得换。」

「嗯,谢谢。」她僵硬地抚着颈子,小声地道。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步出房间,随手拿起皮夹跟钥匙就出门了,先是去药局购买止痛药跟酸痛贴布,路上经过一家小餐馆就顺道买了两份热食,他记得她很喜欢吃什锦烩饭。

回家後见到郭幸容歪着脖子坐在客厅沙发上,她一看见他手中提的食物就兴奋得双眼发亮,笑脸盈盈地想走向前迎接他。

「去坐好。」语气不愠不火。

让她才刚踏出一半的脚默默缩回,转向走到餐桌旁的椅子乖乖坐下。

莫君逸将热食放在餐桌上,细心替她打开餐盒、备好餐具,完善地摆在她面前,就只差没有拿汤匙喂她。

「呵呵……小逸,你好体贴啊。」她掩嘴轻笑出声。

他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地坐到她的对面拿起自己那份海鲜粥,不过并没有吃,反而是拿出手机,指尖在萤幕上点来点去,反倒是她吃得津津有味。

「等等吃饱记得去吃药。」他盯着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道。

「喔。」她默默再吃下一大口烩饭,抬眼瞅了瞅他,终於忍不住问:「今天突然叫你回来,没打扰到你工作吧?」

握住手机的力道紧了紧,才启唇:「没有。」

「那就好。」她释怀地笑了笑。

莫君逸暗自放下了心,如果她知道方才他还在和编辑讨论事情,接到电话後就立即赶回来了,以她的个性定会愧疚好一阵子,他不想成天看见那可怜兮兮的表情,见了心烦。

明明上周才说过今日他与编辑有约,所幸她忘得一乾二净,他瞅着对面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小脸,轻叹一口气。视线移到手机上不断闪烁的萤幕,编辑从刚刚就一直打电话给他,也不知道又是为了什麽事。

「我接个电话。」他起身走到客厅按下通话键。

编辑没有对方才他临时离开的事情大发雷霆,而是以比平时还要温柔的语气告知关於截稿日提前两周这件事,这简直是变相的报复,倒是让莫君逸更加头疼了。

过了五分钟,他冷着脸走回座位继续吃那碗稍凉的海鲜粥。

郭幸容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太好,於是问道:「怎麽了?」

他没有回答,瞅了一眼她已经吃到见底的餐盒,默默拿起放在旁边的药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片酸痛贴布,走到她身後。

「头发。」他低声提醒。

她随即意会过来,伸出手将秀发盘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後颈,他动作轻柔地将药布贴上。

「记得吃止痛药,累了就睡吧。」大掌安抚似的揉揉她的发心。

「小逸,你──唔……」她似乎有话想对他说,但是一时忘记自己的状况便猛地转过头,最後皱起小脸吃痛地呻吟出声。

「怎麽不注意一点?」他蹙眉轻斥,心疼地抚摸她的颈子。

「小逸,我已经没事了,你等等要赶稿吧?快去吧。」

大概是因为感到羞愧,她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莫君逸有些无奈,蹲下身子,黑白分明的眼眸直视她,耐着性子编出善意的谎言。

「不要自责,你没有打扰到我的工作,稿子已经快完成了。」

郭幸容只是闷闷地瞅住他。

「别想那麽多,乖乖休息,嗯?」他柔声安抚。

她这才乖巧地轻轻点头。

待郭幸容吃完药回房间休息後,他才开始静下心来坐在电脑前,其实稿子才进行到一半,加上截稿日又提前了两周,所以一直工作到半夜才忍不住趴在桌面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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