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经过魔王大人的洗礼,你终於洗心革面,认清自己不是当女主角的那块料,然後开始奋发向上,妄想靠满腹经纶来脱离鲁蛇之列?」损友孙嘉甯一番咬文嚼字的发言,让我嗅到了陆剧的余韵还在她身上残留,想必昨晚又是看着什麽传还是几朵花入眠了吧?
「正常来说剧情应该是这麽发展的,但是——」说到此处,我的嘴角不禁失守,虽说回忆不是充满少女情怀的粉色泡泡,但至少不至於太黑暗。
孙嘉甯蹙了蹙眉,像是想从我的表情上探出一些端倪:「难道不是?」
「嘿嘿嘿……且听我娓娓道来。」
原本我也以为我会像一条死鱼,在可怕的地狱锅炉里翻来覆去,最後变得外焦内虚,只剩爱与勇气支撑疲惫的身心……可剧情却是神展开,让我不禁怀疑是老天爷拿错了剧本。
「答对率太低了。」
不愠不火的嗓音降下,我把头压得不能再低,不禁哀叹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和帅哥近距离接触是要付很庞大的代价的。
「公式的运用没太大的问题,多是计算错误……你很紧张?」
「呃……大概,一点点。」
他顿了半晌,想必是在思索着要如何惩罚我这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汪景誉。水王汪,景色的景,名誉的誉。」
我倏然抬头,就见他用那青筋清晰可见的手托着下颚,依旧是面无表情。
「你、你刚刚说什麽?」是爱的小手还是提水桶半蹲?
他努努嘴,像是嫌弃我恐龙般慢百拍的反应:「我的名字,你不是想知道?」
「我我我是想知道啊!可、可你不是说跟课堂无关不可以问?」
他剑眉一挑,反问:「我有这麽说?」
有!你有!虽然原句记不太清楚了但意思八九不离十!
「如果你的状态不好,只是浪费我的力气。」他别过头,像是在逃避我的视线,纵使语气仍是冰镇般的透凉,却能明确感受到态度上的些微转变,横在我们之间的那堵墙掉了块砖头,只要我再接再厉一定能推翻高墙,迎来光辉灿烂的明天!
「那、那我该怎麽称呼你?老师?汪老师?景誉老师?」
「随便。」
「别这样嘛,小心我给你乱取绰号喔!」
「没差。」
「臭脸先生!我以後就叫你臭脸先生!」见他兴致缺缺,我的大脑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老师的日文发音就是先生,再配上他最大的特色,「臭脸先生」实至名归!
他先是瞠大双眼,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却碍於面子问题而极力压抑,瞬息万变的脸色颇为精彩,最後,仍是接受了这个称呼。
「现在,可以打起精神上课了吗?」他一把视线放回我身上,眼底立刻滋生浓浓的鄙视,大概是我笑得太白痴又太花痴了,可没办法啊,笑容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很难控制的,尤其是猥琐的笑容。
「那个啊,我们可不可以打个商量?」嚐到一点甜头後,胃口被养大的我怎可能这麽容易就满足呢?
他没吭声,我便继续说下去:「这样吧,我每答对一次习题,你就要无条件回答我一个问题!」
「为何?」
「当然是为了增加学习的动力啊!我的要求不多,只要满足我的好奇心就够了!」语毕,我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机智,居然想得到这种急速拉近距离的绝妙好计,真是太聪明了!
他沉默一阵,像是在思索这笔交易划不划算,最後,叹了口气。
「你,果然是个小鬼。」
「蛤?」等等,这个结论到底是怎麽得出来的?
「就这样吧,让我顺便来教教你,个资的宝贵性。」他扯开一抹阴冷微笑,彷佛是来索命的死神。
那个,刚刚那笔交易就算作废了好不好……
「之後,我为了从他口中套出一个小秘密,解了一百二十题的联立式。」说到此处,鼻腔间涌入一股辛酸,真高兴我此刻还活在世上。
「蛤?你的答对率也太低了吧?」
「我总共只错不到十题好不好!是他一次出三十题给我,我连晚上都梦到自己在解题。」
真後悔当初用字不精确,应该说解一题换一个小秘密的,失策、失策!
「好吧,算我误会你了,结果呢?」孙嘉甯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你用一百多道数学题换到了什麽秘辛?」
「嘿嘿嘿……」我贼笑三声,在她期待的眼神注视下,大方分享我呕心沥血得到的答案:「他……近视八百多度!」
接下来,大概有整整三秒钟的时间,孙嘉甯像是当机一般静止不动。
「你……」她大力喘了口气,忽地不明就里向我咆哮:「白痴啊!脑袋有洞是不是?」
「喂,我这麽大方的跟你分享,你居然还骂我?」真是好心没好报,搞得我血压升高,也提着嗓门跟她比大声。
「你问这什麽问题?知道他近视几度有什麽屁用?真是……我都不忍跟别人说你是我朋友了。」说到最後,孙嘉甯抬手扶着额头,一副随时都会昏倒的模样,还频频的摇头叹息……这问题真的这麽糟吗?可我这麽做也是有理由的!
「唉唷,毕竟这个制度才刚开始实施嘛,如果一开始就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喜欢什麽类型的女生』,不觉得会把人给吓跑吗……」说到这,我瘪着嘴觉得委屈极了,虽然我有时候的确很天兵,但一举一动还是有经过思考的好不好!
「而且,你难道都不好奇能考上医学系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
「不好奇,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即使我已分析给她听,孙嘉甯还是无法理解我的深谋远虑,实在枉费咱们朝夕相处的情谊。
「算了,你开心就好,不过我劝你最好先探听对方的底细再坠入爱河,免得到时候我还得听你诉苦。」
虽然从刚刚开始孙嘉甯就没给我什麽好脸色,但这样看来她还是挺关心我的,不忘给我忠告。
不过,时间会证明孙嘉甯是多虑了。
「你放心啦,他这麽凶的一面我都见识了、都挺住了,还有什麽是不能接受的呢?啊——真期待周末呀!」
「怎麽样都好,可以请你们快把地给扫完吗?」乾扁嗓音一举打破美好的未来蓝图,我啧了一声,不耐地回头,就见卫生股长卢志良的两个鼻孔瞪得老大。
「干嘛站在别人後面说话,吓人啊?」孙嘉甯不爽的道。
「我才要问你们不好好扫地还有时间闲聊,每次我们班整洁被扣分都是因为你们!拜托两位行行好,别拖累别人好不好?」
「什麽嘛!」孙嘉甯扫把随地一扔,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回呛:「这麽大个地方,就我们两个瘦弱的女生扫,不觉得很没天理吗?我们又不能让树叶不掉下来!」
「就是啊,扫区的划分也太不公平了!」我也跟着帮腔,二对一让卢志良处於劣势,而面对我们的质问,他神色复杂的撇过了头。
「那是因为……这里本来应该是三个人扫啊……」他说得含糊,我们却都心知肚明。
就像是校园漫画的铁律一般,学校里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大致上能分为认真读书的、疯社团的、恋爱至上的,以及所谓的不良份子。
那些被归类为不良份子的人,总喜欢聚集在学校後门,迫使训育组组长亲自站岗跟他们大眼瞪小眼,剑拔弩张的局势让其他人纷纷绕道,据说他们还跟地方的帮派勾结,带头大哥的老爸甚至还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以至於校方虽然知道有股邪恶势力正在渗透校园,却也是无可奈何。
我们班的那位叫做石竞伦,虽然长得也还算人模人样,但光是气场就很吓人,彷佛自带暴风圈,凡是闯入暴风半径者都会被撕得首尾分家……所以无论是授课的老师还是我们这些同班同学,没有一个人敢轻易靠近。
谁叫我和孙嘉甯签运不好,居然和石竞伦抽到同个扫区。
还记得分配打扫工作时石竞伦不在,由卢志良代抽,当他用那乌鸦嗓宣布,惊人的欢呼声在我耳边炸开,眼睁睁看着卢志良把石竞伦的座号写在我的座号後面,小心肝正在淌血。
更让人想撞墙的是,当时咱们的班导肥莫也在场,见我和孙嘉甯一脸哭丧样,只淡淡说了句:「这也是一种顾全大局的方式。」
也就是说我们两个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吗?
经过这事,我对肥莫的好感度从零分降至负分,直穿地心到地表的另一端。
「你身为卫生股长,应该去跟老师反应啊,大家都缴一样的学费,凭什麽有人可以不打扫啊?」孙嘉甯咄咄逼人,明知这不是卢志良的错,还是想找个人出气,而卢志良也是面色如土。
「你以为我没反应吗?还被肥莫削了一顿,说我不够积极、没能力……也不想想他自己在那个人面前还不是缩头乌龟。」
「你也辛苦了啊。」我拍拍卢志良的肩膀安慰,不小心戳到哭点,害他差点喷泪。
「真讨厌,他干嘛不直接休学,尽给别人添麻——」孙嘉甯说到一半忽然消音,双眼瞪得老大,活像是大白天见鬼,旁边的卢正良也是一脸惊恐。
我正要开口询问,一阵阴风从颊边刮过,鬼……石竞伦大步流星地越过我们三人,往後门方向走去。
那一刻,除了他的脚步声,万籁俱寂。
过了不久,巨响将我们的感知唤回,就见石竞伦俐落翻过後门,落到围墙外的那端,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大剌剌翘课了。
当下,我们三人第一次达成默契,立刻抓起扫把狂奔回教室,就怕石竞伦掉头把咱们灭口。
幸好一直到了放学,石竞伦的身影都没有在闯进我的视线范围内,而对於他的行踪成谜,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了。
然而,当我瞥见副班长准备交出去的点名单上,竟然没有任何一个缺席画记,仍是不免对这样的理所当然感到纠结,但除了接受,似乎也没有别的选项了。
虽然所有人都想极力忽略、却又无法真的当他不存在而排除於体制外,这就是我们班的异端——石竞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