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昊书送我的礼物,是本日记。
木质封面的背景是一片雪白,大株盛开的樱花树伫立在版面右半部,只露出了三分之二的树身,尚余的空白零散地洒落些樱粉色花瓣,以木头深浅刻出飘逸的模样,栩栩如生。
很漂亮,像是那种小小的手工精品店里头会卖的小物。
那晚我便翻开了首页,在上头框线内一笔一划慢慢写下今天日期。并不算是将它当作一般日记,我用它写下的事,都和韩昊书有关。
洋洋洒洒写了整面,这才有些愧於此——这样简直像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
羞愧归羞愧,我还是反覆盯着那纸张上整整齐齐的行行字迹,像个疯子似地突然就红了脸、突然就笑了起来。
我想後几页的内容,应该仍是那些……他对我笑了、又一次和我交换照片了、又对我说些什麽了……
未来回首这段时日,也许会觉得挺蠢的吧。
可现在的我,只觉心口盈满甜蜜。
周六入夜,我的手机画面停留在和陈玥恩的聊天室,好半晌了。
这好半晌我都在思考我到底想表达什麽、又该如何表达。
是最委婉、最婉转也最让人摸不着头绪地抛一句「对不起」,抑或真情流露写满七七四十九行大告解……这实在有点难取舍。
很巧的是,她在此刻发了条讯息给我,於是我秒读。
「生日快乐!」
「终於等到十二点了,我是第一个跟你说正式『生日快乐』的吧?」
我笑了,笑得有些难过。
想起一幕幕她对我微笑、毫不保留地给予温暖的每次拥抱,想起她那只在我和韩昊书面前才会有的闹腾性子——她将我看得重、愿意在我面前摆出那个真实的自己,而我又何尝不该给予她信任?
为什麽迳自断定她会如何作为?
没想太多,我键入了简短的「对不起」三个字,却不是为了委婉、为了不说得太明白,进而降低伤害了。
因为降低的那伤害,是在我身上的;而那样,给陈玥恩的疼将反之,更盛。
如我所料,她只回传了一个问号。
指尖在键盘上敲打,每个注音、每个字的出现都有着一定时间的间隔,很缓很缓,很久很久,我才按下寄出键。
「我出尔反尔了。」
「我对韩昊书……可能也不只对朋友那种,喜欢。」
「我不想让你在未来抽丝剥茧後才确认这事,不想逃避到那时候了。」
有了起头,该说的、想过要说的,全都打上了,而她一则一则看过,始终秒读,大概是像适才的我一样,始终盯着聊天室画面。
右手指尖在手机侧身轻叩,细微声响有着一定的节奏、韵律,整齐,却是急躁的。
萤幕暗下,纯黑色的画面反射台灯的光和我模糊的脸孔,良久、良久,直到它再度亮起光明,心头悬着的忧虑凝成液态、聚成更沉的水滴,砸落。
色彩是澄澈的,声音是轻扬的。
水滴汇成涓涓细流——
「对不起什麽,我凭什麽限制谁喜不喜欢谁了呢。
喜欢这东西,哪是你能预测它来不来……兴许它甚至早已降临,不过你没察觉,抑或下意识忽视了。喜欢这东西,有时讲的不过就是一个当局者的清,这我明白,况且也不是没察觉你对他的特别。」
「这事是你自己和我说的,明明没有必要、对你也没有什麽好处,但你还是说了。所以了,我反而该向你道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