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福祸人自招。
既然是俗话,可见已经偶很多人领教过,所以这句话才能永垂不朽地流传到现在。阐优算是彻底嚐到话里头的滋味,祸害源源不绝而来。
而且是男祸。
昨晚与高夫人打过招呼就想走人,谁知高夫人硬是拉着她介绍了两个人认识,既然高夫人急着想拜月下老人为师,也就不会如此轻易放过阐优。试想:一个三十四岁的美丽女人,既有心理博士学位在手,又有父母遗留下来的遗产,唯一的缺憾是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儿,除此之外,有什麽理由可以解释阐优至今为何迟迟不踏进礼堂?
女儿终究会嫁出去,阐优绝计不能再一直保持单身。女人需要男人保护,所以高夫人绝不承认自己只是一头热,因为阐优并没有拒绝。
阐优就错在没明确地请高夫人别担心,因为高夫人根本不懂得暗示为何物。
除非是假装不懂,否则女人会不懂暗示吗?
昨晚高夫人特地介绍的正巧是高、杜两大家族的旁系血亲,所以阐优还算有点印象。但是高夫人挑人的眼光还有待加强,一个人的个性如何由眼睛便可了解七八分,两人半斤八两是花心风流胚,打着自己家族有钱却偏偏成不了气候,注定只能从女人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幸好只是旁支而已,否则杜高两大家族的崩坏指日可待。
「坏死了!这样批评人!」阐优拿这件事说给范雅廉听。原因无他,今早一进办公室就被俗艳的花海给淹没,阐优猜大概也只有那两位公子才会用这种典型的伎俩追求女人,於是边摇头边理出一道走廊,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末了还加上自己中肯的批评。
「我看人一向很准。这不叫批评,这叫论断!」阐优自信满满。
「这麽多玫瑰花要怎麽处理?」范雅廉凝视着玫瑰花海。
「拿来泡茶。」阐优的提议。
「你不是只爱咖啡?」这是前任助理林美华提供的消息,其实也不用强调,阐优学生时代就对咖啡情有独锺了,不难想像现在仍是爱不释手。除了心绪比较难猜,阐优的习性倒是很容易摸透。每天下班回家吃阐扬的拿手好菜,然後写稿,坐在地毯上听一晚的音乐,凌晨一点多上床就寝。
「那就拿来泡咖啡好了。」
当然尔而也会异想天开,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阐优仍是以往的阐优,面貌变得成熟,但是性子却一点也没变。很多老同学出了社会经过洗礼之後多少都会变,而阐优的不变让她好安心好怀念,如同回到那无忧无虑的时光。
真是怀念呵。
离午餐时间前半个小时,范雅廉总算见到阐优招来的两位男祸。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她冲了一杯茶找了个位置窝着,惹来阐优一瞪,她则报以甜美的一笑。
两位男祸光看外表还算中上,不知阐优为何给他们的评语如此之低?
杜公子与高公子几乎同时来到阐优的办公室,见到对方彼此认定是情敌,像两只公狗为了一只肉骨头而对峙。
只是阐优这只肉骨头哪轻易给人夺得?
「阐优,你愿意跟我共进午餐吗?」两大公子同时开口,彼此看了一眼,「哼」声隐隐可听见。只是碍於阐优的面子,装风度翩翩。
行动一模一样,连台词也一字不差,两个人乾脆结拜成兄弟算了!这麽有默契!
「不愿意。」斩钉截铁。
两人愣住,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回答。
女孩子都喜欢欲迎还拒这一套,他们应该是听错了。
「吃法国菜好吗?」杜公子提议。女孩子最爱浪漫法国餐厅,陶醉在美好的气氛下,夺取芳心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不好不好,大白天的吃什麽法国菜,和我一起去吃日本料理吧!」高公子洋洋得意地反将对手一车。
两人不是没有女朋友,情人更是一箩筐。但是昨晚在见到阐优之後虽不能说惊为天人,她还没美到这样的境界,她的美在她的个性,虽然光从外表不能探知个性如何,她给人的感觉却不相同,那种形於外的自信以及坚毅,慑服了两人,也可以说是没有过这样的女人,所以更蠢蠢欲动。从高夫人那边不费吹灰之力得到阐优的工作地点,今天便赶忙采取行动。
阐优用德文说了一遍「不愿意」。
两人满头雾水,听不懂是哪一国的语言。
「她说什麽?」
「不知道。」
阐优又说了一句话。
这次他们还是听不懂,但是知道是哪一国的语言。
「是日文。」杜公子十分得意的笑着。
「我也知道。」高公子九分得意的附合。
范雅廉在一旁笑得忍不住,徒呼痛快。他们还真的不知道阐优在耍他们。
阐优不耐烦地站起身,两手插进白袍口袋里,问:
「你们到底听的懂哪一国话?」
「国语。」高公子傻傻的回应。
「我说了不愿意。」阐优压低声音。
喔喔。看来阐优濒临发怒的边缘。范雅廉楷掉眼泪,躲到偏远地带,不想沾惹到她的怒气。
「只是一起吃饭而已。」杜公子从小就不会看人脸色。摆出花花公子的架式想要强掳人。
一本厚厚的书砸上花花呆公子的门面,另一本又紧接着要砸上来,两人退无可退之下,只得狼狈地逃窜出去,不敢再回来,後知後觉的发现──
原来阐优是真的不愿意,不是在拿乔。
范雅廉噙着笑,将丢出来的书归回原位。
阐优的气再看不见两位呆公子後就消了。「你笑什麽?」她瞪一眼范雅廉。
「你老是这样赶跑追求你的人。」
「我又不喜欢他们。」她脱下白袍挂着。
「只要你没感觉就会狠心拒绝到底。」范雅廉没有这样的个性,所以到最後伤害的是自己。
「温柔的慈悲。我才不想沾惹一身腥。」阐优找到钱包,拉着范雅廉往外。
「你说的对。」
阐优摸摸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方法,我的并不见的适合你。」
是啊。别去想自己的事了。
「喂,你当初为什麽接受他?」
「啊?」阐优决定装傻。
「你自己不是说不喜欢就会拒绝到底,你没拒绝他,可见你……」范雅廉才不放弃这个可以捉弄阐优的大好机会,笑嘻嘻挑出她刚刚的语病。
「住嘴!我不要听啦!」阐优摀住耳朵。
孩子都生了十七年,居然还想当缩头乌龟,真搞不懂阐优的想法。
「至少你得让他知道阐扬的存在吧。」
虽然摀住耳,但范雅廉这句话还是结结实实敲进阐优的心里。万分後悔昨天晚上将一切告诉她,从此以後大概回不了平静的生活。
早在见到她时便应该知道,心情至少得好一段时间才能回复。
而生活,就任它去吧。
亚斯企业大楼自有自助餐听,地下室一楼提供午餐,如果不愿意吃公司的伙食,自行外出午餐也可。
阐扬不喜欢费心在午餐上,因此乖乖选择吃公司。
而且吃公司还有一个好处,可以收集各式各样的资讯。
当柴居在餐厅的入口堵到阐扬,引起了不少人的窥侧。
「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阐优约莫猜倒是什麽事,所以并未多问。但是第一次受到众人的瞩目,她忍不住在柴居身旁说:
「真好玩,大家都假装不在乎你,其实偷偷在看你。」
「习惯就好。」
「你要请我午餐吗?」
「那有什麽问题。」
「我想吃大餐!」
「小心肥死你!」柴居吓唬她。
阐扬显然一点也不受影响,故意回嘴:「反正我有本钱。」
阐扬点了一套怀石料理,柴居倒是吃得不多,打量她的时间比较多。本来就对这女孩好奇,今早调了她的人事资料来看,才真的是吓了一跳。心中隐约便猜测过,当她说她没有父亲的时候,眼神并非哀伤,而是另一种无法形容的神情。
阐扬的面貌既不承父亲、亦不像母亲,漂亮有之美丽不足;脑袋像父亲聪明,心性则承袭母亲。柴居早该知道,单一扉不排斥这个小女生的原因是她给人的感觉,有那麽一点像阐优,为了这个一点,单一扉便容许她出入他居住的地盘,却粗心地没发现原因。
「你昨晚说从小就没父亲,那麽你是从母姓?」单一扉居然没想到这一点,是因为不想抱太大的希望吗?
灌了一大口乌梅汁,阐扬凝起眉头。「你不是已经看过人事资料?」
是啊。柴居意识到自己又问了一个蠢问题。
阐扬继续:「我本来想多花一点功夫让你们喜欢我,再告诉你们事实之後才会接受我。不过昨晚是个意外……我听见妈妈和范阿姨的对话,忍不住就哭了,可是我又不能躲在家里哭会被发现,只得跑出来找他。昨晚我妈妈参加一个宴会,她看见他,回来後就一直在发呆。」
柴居默默听着,还没理清头绪。昨晚的宴会?那个订婚宴?阐优居然出席!
「搬进那间公寓是我安排的,进亚斯企业的目的完全只有一个,就是接近单一扉。你知道为什麽的。」
柴居差点咬到舌头,心中不断反覆:早该猜到的……早该猜到的……阐扬的确是只有单一扉和阐扬才生的出来。
「妈似乎从不曾打算让我知道我的爸爸是谁。搬回台湾後凭着一丝线索我才查到。倘若我们一直住在德国,我也不会知道谁是我的父亲。」她的线索来自於商业周刊,阐优对商业向来不感兴趣,会订商周也绝非培养兴趣,对此稍加调查,答案得来全不费工夫。
「德国?」柴居喃喃覆诵。难怪翻遍全台湾也找不到人,原来跑到德国去了。
「阐优在德国念心理学。」
「干麻跑到德国去?」
「你也觉得?」阐扬禁不住眉开眼笑。「经过我的调查,老爸他──你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他吧?──最喜欢建筑。德国什麽最有名?」
柴居接口:「建筑!」然後不可思议。「她要逃开,却偏偏逃到德国去?!」
「也许她想在那边遇见他吧。」阐扬提出她的看法。除此之外,无法解释阐优跑到德过去的原因。
「两个人都是笨蛋。」柴居抱住头,差点兴奋地跳起来。
「因为她还爱他,所以我才会采取行动,妈她……似乎已经打算好要一个人孤独终老。我不想要她心里难过却在我面前装得什麽事都没有!她才三十四岁而已,不该为了我……」
未尽的话语,柴居点头表示他都知道了。
「也许不光只为你。你昨晚还听见什麽?」柴居拍拍她。
「妈妈说不希望成为他的负担。」
「当然是指当年。」
原来如此。柴居终於明白。
女孩的想法与男孩不同。单一扉想娶她,阐优却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太年轻了,没沟通好彼此的想法,所以才会不告做出这样的决定。
变成三立电视台的通俗肥皂剧!
真是滥透了!阐优为什麽不相信单一扉?这些年他看着单一扉挣扎、痛苦,好几次绝望……他看的连身为旁观者的他都觉得於心不忍了,为什麽阐优可以这麽狠心呢?
「笨蛋!」柴居忍不住敲了一记木桌出气。
「喂,你骂我的父母笨蛋,间接就污辱到我!」笨蛋生出来的东西会是什麽!
阐扬当然知道柴居只是在生气,但就是忍不住想逗他。
「你当然也是笨蛋!」柴居乾脆连她也一起骂。「既然知道单一扉是你爸,干麻现在才行动?」
奇怪了!凶她做什麽?!「你以为我有什麽能力?光想办法查到单一扉的住址就花了我不少时间!」阐扬不敢说的是:其实她是最近一年才兴起找单一扉的念头。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那个笨蛋老妈。她能没有父亲,但是老妈不能一直一个人。以前年纪小并没有多想,而这两年年纪渐增,才逐渐考虑到老妈的终身幸福。
她当然不敢告诉柴居,免得先被分屍。
「你爸等了多久?十七个春夏秋冬就这麽过了!」
「人家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老爸差一年才可以打平她的纪录,你凶什麽凶!」阐扬忍不住耍嘴皮。
「你不懂,阐优还有你,你们彼此相依仍然可以拥有幸福的感受,你昨晚也说过。可是单一扉只有一个人,他的父母是考古学家经常在世界各地奔走,也没有再替他添一名手足。他体贴父母恩爱,一个人留在台湾却比谁都渴望拥有幸福温暖。阐优莫名消失,他原本可以另求幸福,但是执着於她,认定她才是他追求的幸福。他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去寻找第二个可以给他幸福的女人,我不记得劝过他多少遍,他却说那样的幸福他不要。我被他的坚持打败,也被他深深吸住,那种在他身上的特质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我一直陪着他、看着他,非旦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很想看看到最後的结局会是怎麽样。我在心中一直默默祈祷不要再让他等下去,一边却又害怕万一他一直等下去,等到白发苍苍,那该怎麽办呢?」
阐扬看着他,不禁深深为这两个男人慑服。
「我来了呀,我专程送幸福来的。」她笑。「谢谢你,柴叔叔。老爸有你这样的好朋友一定感到很幸运。」
柴居忍不住说:
「不过你老爸一心想要『幸福』,老是忘了他身边有的『幸运』。」
阐扬哈哈大笑,顿时化解刚刚的气氛。
「我还没告诉单一扉,是想先听听你怎麽说,你有别的计画吗?还是希望我来开口?」
她沉吟一下。「本来是有的,但是昨晚被打乱,目前还没有很具体的想法。」
「干麻一开始不说清楚?」
「那不是很奇怪吗?凭空冒出一个十七岁的女儿,你不会吓死吗?而且我希望他会喜欢我,而不是恨我。」她也有她的隐忧。
「别胡思乱想跟你妈一样。他高兴都来不及,哪有空恨你?」
「对啦!我妈她到现在还不承认一直爱着老爸。所以与其告诉他阐优在哪里,不如点阐优这块顽石,让她主动化解出现在他面前来的好。强硬的手段只会让老妈逃去躲起来,做一只缩头乌龟。」这也是阐扬选择不一开始就直接告诉单一扉的原因。
「有道理。」
的确,单一扉等太久,万一阐优再度窜逃,还不如阐优自己想通主动现身。
因为……本来就是女生自己想不开啊……
「那当然。看是谁生的啊。」阐扬瞳仁里闪烁着安心。有了柴居这位联盟,事情彷佛已成功在望。
比一个人孤军奋斗好多了。
接下来只剩老妈那一关。
有什麽办法能让老妈自动钻出龟壳呢?什麽办法?……
这才是最伤脑筋的吧。
午夜十一点。月亮被云遮住,世界更形黑暗。
阐优饥饿难耐,蹑手蹑脚溜进厨房。
之所以偷偷摸摸乃深怕吵醒她的宝贝女儿。
好不容易找到一包泡面,正准备开火煮水,厨房大灯被「啪」地捻亮。
完了,被抓到了。──她已经可以预期女儿又要发表什麽高论。
「你又肚子饿了?」老妈晚餐吃的很多耶!阐扬叉着腰,凶八八吼她老母。
「我工作量大嘛。」阐优细声地辩解。
「鬼扯!明明就喜欢熬夜!」
喜欢熬夜、喜欢喝咖啡,都是一些伤身体的事。阐优老是拿她的话当耳边风,吹过就算了。她的确是拿她没辄,可是……「你也要想想你的身体,每次都让我担心!」柔情攻势一出,阐优立即化为一摊水。
「好女儿,你不是睡了吗?」她陪笑。
看见阐扬房间没灯光,以为她睡了,所以才敢作坏事,结果却还是被抓包。
阐扬卷起袖子占去大厨的位置,紧抿唇不发一语。
「你生气了喔?」阐优小心翼翼地试探。
「一有风吹草动我就会醒,你又不是不知道。」阐扬拿走她手上原本打算用来煮开水的茶壶,把她推出厨房。
「想吃什麽?」
「三明治。」半夜女儿还做消夜给她吃,真是太感动了!
「饮料呢?」阐扬几乎整个身子几乎钻进冰箱找材料。
嗯,幸好她下班刚好经过面包店带了一条白土司……冰箱还有半条烟燻火腿、洋葱、番茄、莴苣,够做一个超大三明治了。
「咖啡。」阐优完全不假思索。
「不行!」阐扬回头凶了一句,再把注意力转回冰箱里。「一天到晚喝咖啡……」眼睛搜寻到一小袋柳橙。「我榨橙汁给你喝。」
「喔。」不敢有所反抗,阐优乖乖闭上嘴回客厅捻亮美术灯,音乐轻轻流谢在客厅里。
这样的女儿真是不错。可是……阐扬超乎年龄的成熟,是因为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成熟所造成的吗?
仔细一想,阐扬从不曾向她要求过什麽,连「爸爸」一词也没听过她问起,彷佛把只有她们两组成的家当成天经地义。她生下阐扬,阐扬却把照顾她当做职责,老早便学会一手好菜,家事是有空的人打点,通常阐扬会做的比她多。因为懒,所以很多小事忽略了,并未曾深思女儿小小的脑袋在想些什麽。
「好了。」阐扬将餐盘放在小桌上,顺势在阐优对面坐下。
阐优从太虚神游回来,咬一口特大号三明治,对着女儿发呆。
「你干麻?」虽然老妈常发呆,但对着她发呆还是头一遭。
阐优咽下一口火腿,美乃兹和烟薰肉搭配起来真是美味。「阿扬,你有没有想要什麽?」
吃错药了?阐扬打算静观其变。
「你从小就没跟我要过东西,做妈的有点良心不安。你想要什麽?」
老妈自责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想笑。
想要的东西没有,想要的人倒有一个。不过说出这个人的名字,老妈铁定吓死。
「要什麽?」再三催促。
「你大概给不起。」阐扬闷哼着,已退为进。
「给不起?」阐优猜道:「很贵嘛?」
依单一扉的身价而言的确很贵。阐扬点点头。
阐优咬一口吐司边脚。「大概多少钱?」银行里的存款有多少?她暗想。难得女儿有想要的东西,再贵也得咬牙买下!
「如果是你要买的话,一块钱都不用花。」
阐优被模拟两可的话搞的一头雾水。「这麽好,什麽东西?」
是她先提的,所以不能怪她。好吧,至少可以不提名字,少吓阐优一会。
「不是东西,是人。」
「人?什麽人要用钱买?等等──人又不能钱买,又不是买奴隶!」
「我的爸爸。」
阐扬早就知道她的表情会吓呆,可是没道理会脸红啊!
砰!砰砰!砰砰砰……
心跳越来越快。冷静!冷静!
阐优极力镇定。「你今年几岁?」
老套!转移话题。「十七岁。」阐扬将敌手的棋路都已经想过一遍。反正就是要逼她,逼她想通为止!
「你已经过了要爸爸的年纪。驳回!你还想要什麽?」太好了,轻而易举逃过一劫。
「爸爸。」既坚定又肯定。
阐优差点弄掉手中的三明治,定定望向阐扬,认真说:
「你想知道你的爸爸是谁?还是想要你的爸爸?以前你不问,现在都长大了才问,知道又如何?你都十七岁了啊!」
「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总有一天我会走,我会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到时你只剩一个人生活,我会担心,我会放不下你。以前不问,是因为我可以待在你身边照顾你;现在我问,是因为我已经长大了。如果没有人在你身边,我真的会走不开。」
望着她的坚定,阐优抚慰她:
「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很好啊!我又不缺手断脚,不需要人陪的。」
「如果真是如此,我会看不出来嘛?」
阐优一脸困惑:「什麽?」
「你明明就需要人陪!需要人保护!承认吧!你心中一直只有他而已,你为什麽不去找他?去告诉他一切!你以为只要你不说,痛苦便会消失嘛?」
阐优惶恐地摀住双耳。……不会吧,女儿她都知道了吗?
不!不要听!不会的!她从来都没告诉过阐扬任何事!
但是不说,那种感觉为何隐隐约约又从心底浮上?
「你又要逃了?摀住耳朵就能逃的了嘛?就算我不说,你的心也渴望着不是吗?」
阐扬的声调引来已经入眠的范雅廉。「阐扬,怎麽了?」
啊!……糟糕!她是不是逼太紧了?
阐扬伸长手搂抱住阐优,低声道歉。
范雅廉上前将两个母女环抱住。「吵架也是促进沟通的方法。」
「我又没吵。」阐优放开盖住耳朵的手。表面上神色自若,一颗心却抖的厉害。
叮咚!
十一点半。这麽晚了会是谁?
阐优阻止两人,起身去开门。
是一个体面的陌生男人,阐优看了一眼大概知晓,是范雅廉伤口。
「找雅廉?」
男人似乎碰了多次钉子,因此当阐优如此善意,忍不住张大眼微微浅笑。「是的,她在吗?」
「谁啊?」阐扬忍不住问。
范雅廉猜出来者为谁,马上躲回客房。
「帮我招呼客人。」阐优交代一声,旋即追着范雅廉而去。
太好了!有事忙就可以按耐心头的蠢动。就当女儿什麽都没有说过。
「能查到这边来,他一定费了很多心力。」阐优靠住房门,并不打算进房。
「不过晚上十一点半跑来,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病啊?」阐优故意说。
「才不是!他是急着找我才──」范雅廉在阐优的注视下羞红着住口。
「既然知道他急着找你,你还躲进房间?」
「有时候你真的很坏!」她忍不住埋怨。
「偶一为之,看情况罗!」
「我不知道要怎麽面对他。」范雅廉低下头,情绪低落。
「那麽就听他怎麽说。用听的不用面对,你可以侧对。」阐优皮皮地提供意见。
「事不关己你才笑的出来!」
被她一说,阐优愣住。
是啊……事不关己则已,一关己则乱。
「事情总是要面对的。」吐出这句话,阐优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送还给你!」范雅廉瞪她一眼。
唉!她就知道!范雅廉才不会好心放过她!刚刚跟阐扬在客厅讲的事都被她知道了啦!
逃避?面对?
她当然也想面对啊,可是…她要面对什麽?去告诉他阐扬的存在?得了吧!都那麽久了,人家说不定已经忘了她,又何必回去纠缠他?
她没有逃啊,只是根本不需要面对嘛!
「你去哪?」
范雅廉越过她,回了一句:「当然是去面对事实啊!」
阐优追上去,早她一步进客厅,带阐扬出门,留一屋子的宁静给他们。
「去哪?」阐扬被硬拖出家门。
「散步。」
「现在?!」不可置信!十一点半散步?老妈有病啊?
「难得嘛!」阐优丢了件薄外套给她。
「可是范阿姨她……」阐扬仍不放心。
「放心!要怎麽样早就怎麽样了。走吧!」
一轮明月露出脸,微弱的星子嵌在夜空中,夜晚让污浊浑沌沉淀,也让人们打开了心门。
「妈──」阐扬还想问一堆问题。
「嘘,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