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風塵前傳 — 第十二章 反目

房间里,李庠依旧打了地舖睡在地上。

床上的张蓉已经睡着了,躺在棉被里的李庠却未能阖眼,那日和紫莺的翻云覆雨一幕幕於脑海中不断回放,怀中的那条红色手绢软绵绵的,撩得他心痒难搔。翻来覆去了好几次,心中潜藏的慾望却愈来愈难以控制,他突然有些後悔早上仓促的决定,但人头已到,想说甚麽都已来不及……

蹑手蹑脚地起身,他偷偷挨近张蓉床边,隔着朦朦胧的帐纱,心中的那股燥热不安的撩拨着。深吸了一口气,他悄悄掀开纱帘,贪婪地对着那个婀娜的身躯,看着、看着……

「三哥,别走……三哥……」张蓉翻了个身,喃喃地说着呓语。而一旁的李庠彷佛被浇了一盆冷水般,忌妒和愤怒的烈火熊熊燃烧着,没想到过了这麽久,她还是无法忘却最初的爱恋,每个梦回的午夜,心心念念的依然是那个笨拙的身影。越想越气的他,一把重重放下帘子,悻悻然转身,驼着背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李庠,你怎麽了?」没想到刚才的动作惊醒了张蓉,她翻起身子,关心地询问着。

谁知李庠一听怒火更炽,转身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大力地摇撼着。

「说!为什麽都过去这麽久了,你居然还是忘不了他!为什麽!」压抑多年的怨愤终於爆发,往日的隐忍於此刻全数发泄。他歇斯底里地大吼着,眼泪却一边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我没有呀!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很感激你的……」张蓉慌张的逃避着他热切的眼光,闪烁的双眼正逃避着无法改变的问题。

「感激?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李庠怒不可遏地放开了她的手,往日的斯文不再,此刻,他要的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想不到,忍了这麽久,还是被发现了……

「我……」张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支吾其词地敷衍着。

从她的表情中,李庠得到了意料之内的答案,痛觉在心中不断的啃噬着,往日的欢乐於此刻都成了一种讽刺,颓然跪倒在地,他声嘶力竭地哭着。

「为什麽…为什麽……」往日磁性的嗓音已经喑哑,昔日明亮的双眼也早已黯淡,把头埋在地上,另一只手不断地捶打着地板,留下手足无措的张蓉站在原处,茫然注视着他的无助。

「李庠,你别这样……」一直到李庠哭得快哮喘病发作时,张蓉才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弯下身子想搀起他,却见李庠猛然抬起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发红的双眼此刻只余兽性的占有,凹陷的眼窝里是满满的渴求。甚麽规矩、甚麽礼数,在他眼中,都是虚无。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狠狠打在李庠的脸上,张蓉推开他紧压着的身躯,快步离开房间,关上房门,让李庠独自瘫在寂寥的房间里,品尝着生无可恋的悲哀。

隔天早朝,李庠缺席了。

张熙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说甚麽。他默默调转马头,直往李庠家里一探究竟。

李庠不在家。

李靖去猎场玩儿了。

老家院回家休假了。

整个府里,只有张蓉和从莺语坊一起到李家的小婢女冬鹊。

「你先退下吧!我和三哥有话要聊。」张蓉让冬鹊出去,房里就剩他们两人。

「你……过的还好吗?」张熙吞吞吐吐地说。

「如果不是因为紫莺的事,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来找我对吗?」张蓉冷笑,陌生的口气感觉很疏离。

「你……你都知道了?」张熙一听顿时傻了眼。

「吕信都告诉我了,花了十两黄金。」张蓉想让自己看起来坚强点,泪水却忍不住潸然落下。

「那……那你现在怎麽办?哎呀!你别、别……别哭了。」张熙手忙脚乱的想替她擦乾眼泪,却见张蓉愈哭愈凶,根本停不下来。

「我该怎麽办?我能怎麽办!杨玄感逼婚时你不在、我被蒙面人追杀时你不在、李庠出轨时你不在、甚至是我昨天差点就失身了你也不在,告诉我,没有了你,我还能怎麽办?」张蓉一步步逼近张熙,咄咄逼人的质问里全是五年来的辛酸。

五年了,相同的情景再现,他依然只能默默地向後退却,无话可说。

「我……对不起……」过了很久以後,才听见张熙低着头吐出这麽一句。

「然後呢?」张蓉冷笑。

「我带你走吧!现在。」张熙握紧了手上的刀柄,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

此话一出,张蓉不由得抬起了头,两人对视许久,尴尬的沉默持续着,谁也不想先开口。

「来不及了……」一会儿,张蓉轻轻低下头,表情凄然地说。

该说这种拒绝叫勇敢,还是这种逃避叫怯懦?

与其说是害怕其他人的眼光,不如说她更害怕的其实是张熙可能也和李庠一样不值得依赖,她更害怕的是梦寐以求的爱情事实上也是一场游戏。

如果不是为了等他开口,还会有那麽多的波折吗……

「那……我还能为你做甚麽?」张熙忽然间听懂了她的意思,颤抖的声音中五味杂陈。

「再也别来找我了,行吗?」张蓉再度扯下一缕青丝,放开手,一阵风吹来,左手又是空空如也。

微风止处,张熙站在了喧哗的街上闭眼。

他其实已经有了放弃逐鹿中原的念头,他也真的认为带着爱人到天涯海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他不懂的是张蓉最终依然拒绝了他,他不懂的是张蓉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拉近又推开,推开又拉近的像一次不庄重的游戏。

当然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其实是对李庠的一种背叛,当然他也知道这样的八卦将使他遭受些流言蜚语的困扰……只是那真的都无所谓了,如果代价是张蓉的快乐,如果这样就能换得所谓的圆满大结局。

他还记得那天张蓉在车上说的话,他也还记得离别那日的决然,甚至他从没忘记张蓉结婚时的情景……只是那又如何呢?如果张蓉当初是因为他的失约而质疑他的承诺,如果是他的一事无成让她感觉不到安全感而拒绝了相爱的可能,这些年的守时守信也该够了;如果她当初入京为伎的原因是为了摆脱纨裤子弟的纠缠,如果她是觉得人生不该只为了结婚,他也愿意和她一起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是的他的确是离开了三个月,是的他後来也一直没去找她……但那是为了不打扰她的生活,但那是为了让她心里不带任何难过而退让。

天啊!这些话他刚才一字没提。

他突然觉得自己糟糕透顶。

因为他总是在自己府中自顾自和心目中的张蓉聊天,所以他以为张蓉都知道。

因为他总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对他微笑但事实上张蓉根本没有发觉。

因为每个月的十五夜晚他依然会站在莺语坊的那个房间外探望尘封的记忆悲伤。

而他也常常忘记了张蓉结婚的事实直到看见李庠才後悔。

他以为她还像以前那样懂他。

或者他以为自己依然可以不用说话就能传递关心。

但他忘记的是张蓉很久都没有和他说话了。

当然也忘记其实他们的生活也都平行了一段时间。

这些年他们都在彼此的心里幻想着彼此最美好的样子。

当然没有话题,当然他更没有机会和她提到这些。

所以结果注定失望。

他一直以为她知道的。

所以他不想去多做解释的让它看起来像是刻意。

他一直这样以为。

只是自己从来没有发现。

原本他还想再折回去解释些甚麽的,但远远看李靖骑着马走来,只好作罢。

然後从此提不起勇气说出口。

然後他不知道在往後的十多年间,他将为此刻的退缩後悔莫及。

※※※※

下意识地走进八宝斋。

他失魂落魄地又点了两份招牌口味。

然後回神的时候再度後悔。

後悔。

当然原因不只这些。

「都还没十五呢!张大哥怎麽又来买糕饼了?」夥计小江头也没抬便认出了他的声音。

「我……」张熙突然觉得有些窘迫,而这份尴尬众目睽睽无法消解。

只是上天立刻给了他一个转移话题的机会。

代价是一个无辜的盘子。

「哎呀!瞧我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待会儿一定又要被掌柜的扣钱了!」因为分心而打破盘子的小江一脸懊恼。

「我帮你赔吧!」张熙如获大赦。

「真的?」小江眼睛一亮。

「真的。小费照付。」张熙笑笑,毕竟如今他全身上下也就只剩下钱。

「那真是太好了!」小江看着沉甸甸的银两,眼睛不自觉地眯成了一条线。

「说好以後开店时要研发一款糕饼给我的,可别食言了。张大哥我等着呢!」临走时,张熙忽然想到这件事情。

「放心吧!到时候一定请城里的大老爷们替这款天才的糕饼取个中听的名字……」小江又开始做起了白日梦。

「我走了。」张熙懒得理他。

「张大哥!等你那个和心上人结婚时,一定要买我发明的新款当喜饼喔!」即使新款还没问世,他依然拉大了嗓门喊着。

彷佛它必然发生。

彷佛好事即将成真。

※※※※

醉花楼旁,紫金院里。

李庠沉浸在夜夜笙歌的靡烂中,左拥右抱的风流让原本气宇轩昂的气质消失殆尽。

反正他也不需要了。

「李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你的生日吧!」身旁的金雀娇滴滴地笑着说。

「是……是呀!难得你还记得……」李庠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闭上双眼,继续着纸醉金迷的荒唐。

「那你可知,杨大人特意为你备了一份礼呀?」金雀轻佻地笑着。

「那个靠爹吃饭的杂、杂种,能送甚麽礼物?」李庠此时已有八分醉意、说话都不清楚了。

旁边的侍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李庠一听便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金雀。

「此话当真?」他惊喜地问,金雀点了点头,又笑了。

多麽希望她露出失望的表情,哪怕只是皱一下她秀气的蛾眉,或是一两句不满的责备……随便吧!只要她有点不安就行。至少证明她真的在意,至少证明他和其他人真有些分别性的待遇。

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可能是不够明显吧……

或是这些还不到她的底线。

所以他决定揭开了最後一层面具看清事实。

中书平章事官邸,人满为患的宴会中。

李庠完全无视宾客讶异的眼神,紧紧抱着怀中的紫莺,又亲又啃的,旁若无人。

「李庠这是怎麽了?居然完全变了一个人!」独孤榆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是疯了啊……」杨玄感在一旁意味深长地说。

「可惜呀!那麽美的夫人,却不懂得珍惜……」王尚禹长吁短叹地说着,也不知到底是奚落还是真惋惜。

青灯下,房间里。

「蓉姐姐……你怎麽一点情绪也没有呢?我都快要看不下去了,您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绣花?」李靖忿忿不平地说。

「随他去吧……反正我没差。」张蓉心平气和地说,拿起剪刀剪断丝线,一只单飞的鸟出现在绣帕上,木然的眼睛里,没有表情。

「你们……唉,算了……」李靖见当事人根本就不介意,也不好再说甚麽,关上大门,直奔大厅而去。

「哥你够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麽?」李靖一进大厅便是一阵乱摔,而慌张的人们便赶紧空出了一条道路,直通李庠的脱序行为。

「呵呵呵……小崽子,你凭甚麽这样跟我说话!啊?你的吃穿是我的,你的官位是我的,你的薪饷也是我发的,如果没有我,哪轮得到你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李庠趁着酒意,歇斯底里地迁怒着不愿言明的悲伤。

这样的他和杨玄感到底有何差别呢……他自问,却又懦弱得不愿思考正确的答案。

毕竟他们都爱她。

也不约而同都使用了不正当手段拥有。

差别只是自己成功了而杨玄感连边都构不着。

那麽是谁比较过分呢……

羞耻的感觉忽然窜进脑海,他不敢再望向李靖单纯的眼神,只好一把钻进肉体的慾望里逃避。

逃避。

但事实无所遁形。

「哥你……」李靖又失望又生气地看着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

手都已经举起来了,却还是迟迟打不下手。

毕竟回忆幕幕纷至沓来,毕竟眼下宾客翔集而他还是他的弟弟。

最後他一把抄起身旁的木桌摔得稀烂後,转身就走。

站在屋檐上的张熙叹了一口气,握紧双拳,而背上的包袱里,装的是八宝斋的糕点。

还说些甚麽呢?这里早就乱成了一坨糜烂。

所以就别再掺近来搅和了。

反正他看懂了李庠没说出口的话。

反正她也不再需要他。

※※※※

散席了,人走了,李庠还是一直喝着。

「大人……您别继续这样了!再这麽下去,夫人就要和她情人跑了呀!」老家院一把抢过酒壶,苦口婆心地劝着他。

「你、你……你说甚麽?」李庠顿时酒醒了一大半,他一把拽住老家院的衣襟,酒色过度的脸上全是惊惶。

「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只要你和小靖不在家,都会有个男人翻墙进去和她……和她私会。一开始我也不想说,怕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反而坏了你们夫妻俩的感情。但如今,我是真觉得自己不可不说才……才来告诉你的……」老家院惶恐地说,完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有些不存在的事,愈想就愈合理;有些不必要的怀疑,在伤心的时候,就愈发感到真实。

「我只是要气气她而已,她竟然……」过去种种全指向了一种骇人的可能,李庠的脸色顿时槁木死灰,他慢慢放下老家院,步履蹒跚地离开这个伤心地。

所以努力终究是徒然的。

所以她终究是会离开的。

那麽自己这些年来,到底又算甚麽……

会不会,她和张熙就躲在暗处嘲笑着自己的一厢情愿呢……

狂风呼呼,而此时的李庠披头散发。

就像疯子一样。

他不断地回忆着过往的片段并寻找着可能的背叛。

然後在假想的世界里深深地痛苦并怨恨着一切。

「李大人,这麽冷的天,你不回府中安歇,怎麽反倒一个人在街上流浪?」杨玄感咳了咳嗽,假装自己也碰巧来到这个路口。

「我,没有家……」李庠两眼无神地说。

「哎呀!李大人怎会没有家呢?想必是遇上烦心事了吧!」杨玄感心中窃喜,却仍然不动声色。

「是呀……烦心极了……家里有酒吗?」失魂落魄的李庠木然地说。

「有!有!当然有!」正中下怀的杨玄感开心极了,他一把拉着李庠,直往杨府里拖。

越国公府,飞龙阁上。

李庠早就喝醉了,迷迷糊糊中,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甚麽。

「哈哈哈哈哈哈……」杨玄感得意地笑着,手上的契约书随着身子不停地颤抖着,颤抖着……

他高兴的不只是自己终於得到自己想要的,而是原来精明能干如李庠,终究和自己是同一种人堕落。

堕落。

卑微的暗恋让一个生活优渥的贵族学会欺骗以得到他所要的,辛酸的爱情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灵魂出卖给了慾望驱使……多麽相像啊他们,相似而讽刺的际遇让他几乎同情得流下感慨的泪水。

即使他的眼泪从来是为了欺骗。

即使他的同情从来只是敷衍。

但无所谓的。

反正他并不缺乏同类。

只是如今胜负即将反转,他即将得到他所要的一切。

※※※※

於是他们在半梦半醒间签了合同。

而契约书里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日期是大业十年。

签署人李庠、杨玄感。

内容不是政事公文,而是一纸卖身契。

张蓉的。

隔天上朝,李庠又缺席了。

杨玄感说他昨天在街上乱走,受了风寒。

张熙不疑有他,吩咐小纪通知李靖去杨府探望。

李靖一听大哥生病,赶紧骑马往杨府里去了。

「放开我!放开我……」张蓉在车上不断地挣扎着。

吕信在他嘴里塞了个布条,单手往她脖颈一敲,张蓉便不省人事了。

大厅里,李靖愤怒地对小纪咆哮着。

「如果不是你说我哥在杨府,我根本就不想去那个变态家里作客。现在可好,杨府早就把哥哥送回来了,我白走了一趟不说,现在连蓉姊姊也不见了,你说,如果大哥醒来了,我该怎麽跟他交代?」

「这是你三哥交代的事情,与我无关。」小纪冷冷地说。他本来就不喜欢李庠,更不喜欢张蓉,他们都是张熙痛苦的来源,一想到当初张熙憔悴无神的样子,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怎麽办呀……」李靖抓了抓头,烦恼地说。

早知道兄弟俩就别吵架了。

他多麽希望大哥在街上乱走时能有个人在身边。

他是多麽後悔啊又一个段落被自己错过。

另一处偏僻的小屋里,杨玄感心满意足地穿上衣服,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张蓉躺在床上,乾涩的眼一滴泪也流不出来,手脚被绑在床上,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屋顶上的横梁,她想起了一个古老的故事,关於嚼舌吐血的那些事。

原本以为,自己够勇敢;原本以为,自己够贞烈……

一缕鲜血自口中缓缓流出,但舌头只是破了层皮,甚麽事也没发生……

活着,到底算勇敢还是怯弱?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这样狼狈地死在这里。

※※※※

「一定是张熙!一定是他!」醒来的李庠用力地拍向桌子。

他压根儿忘了昨日的约定。

他根本忘记了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如今他想到的只是由忌妒和懊悔累积成的猜忌。

而这正是杨玄感预料之内的计画。

毕竟只有同类人才能猜透彼此的想法。

想起老家院的话,想起他们之间暧昧的关系,答案不言自明。

「我相信,三哥不会是这种人……」李靖怯怯地说,但李庠甚麽也听不进去。

对於张熙,他没有资格到他面前吵吵嚷嚷,更没有资格跟他据理力争,他能做的,只有报复……

报复。

即使她本就不属於他。

「李靖,想不想帮我找回蓉姊姊?」李庠心生一计。

「当然!」读了那麽多书,比起李庠,李靖终究是差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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