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茗请了长达一个星期的假。
叶黛头很痛,这一周要谈的有EB还有艾远的案子,已经不能再延了。
周琳头更痛,这一周她等於是两个高总的秘书,忙得不可开交。
颜茗的电话打不通,长期处於关机状态,谁都找不到她,当然,除了颜卿。
颜卿接到周琳的求救电话,送颜巧上学之後,开车到颜茗的公寓,拿了备用钥匙打开门。
扑鼻而来的酒臭味,颜卿受不了的开了窗,拉开窗帘,最後看见躺在房间地板上的颜茗,身旁堆满的空酒瓶。
她不知道穿着几天前的套装,神色空洞,看也不看他。
距离上一次看见颜茗这样落魄,是十二年前,她怀孕的时候。
颜卿永远记得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颜茗哭着打电话给唯一同在一个市的自己,他冒着风雨开车到了颜茗家。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地点,只是没有酒瓶,她也没全身湿透。
「颜茗。」颜卿踢开罐子走过去,硬是把她扶了起来。「你醒着吗?」
颜茗双眼空洞,最後微微眨了眼。
「先洗澡,你臭死了。」颜卿把她拖去浴室,塞到浴缸里,转了热水。
热水撒在她身上,颜卿递过换洗衣物。「能洗澡吗?」
颜茗沉默,最後拿过洗发精跟沐浴乳,颜卿松一口气,还好不需用他帮她洗。
趁着她洗澡的时候,他把酒瓶都丢了,实实在在打扫她的家一遍。
颜茗洗澡後从浴室走了出来,静静地坐在床沿。
颜卿也不过问,拿起吹风机先帮她把头发吹了,然後才坐到对面,开口:「怎麽了?又怀孕啦?孩子是霍哥的?」
颜茗沉默了好久,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红了眼眶。「他不要我了。」
「天啊天啊。」颜卿抽卫生纸塞给她。「别哭了,跟我说说吧。」
「霍毅诚他…不要我了。」颜茗抽噎着说。「我以为、我以为遇见他可以幸福了,至少不用受过去困扰…我以为...」
「颜卿我真的没有得到幸福的资格。」她崩溃。「十二年了,那个梦魇还是纠缠着我,缠到现在,不让我得到爱…」
「我觉得我该恨他,但是我想起了我们国中的模样,我才明白那几年,最接近真实的我的人,是他。」
「连他都这样看我,那我以後该怎麽办?」颜茗哭了撕心裂肺。「如果连霍毅诚都不信我,那以後还会有谁相信我?」
颜卿抱住颜茗,拍拍她的背。
「先到我家住吧?」颜卿问。
「不行。」她摇头。「我不想让颜巧担心。」
「不管,我帮你整理一点衣服,你这情况让我无法放心你独居。」
收了几套颜茗的休闲衣物,颜卿最後决定找霍毅诚谈一下,但也不能马上就找他谈,颜卿再想了想,认为三天後再找他比较恰当。
送颜茗回到家中,她住进了客房,跟颜巧睡不同间。
颜卿煮了面线送进颜茗房间。
「快吃吧。」把丝瓜面线递到她眼前。「你啊,这几天饭也不吃只喝酒,等会儿可有得痛了。」
颜茗一根一根的慢慢吸入口中,轻轻开口:「我明天还是要去上班。」
莫名其妙请一星期假,一点都没有秩序。
「那是自然。」颜卿双手交握。「我等等给你做个便当,和颜巧一人一个。」
颜明静了静,最後说:「颜卿,我是不是一个很不及格的姊姊?」
颜卿没说话。
「从我怀上颜巧开始,就不停的麻烦你。」颜茗讽刺地笑。「我这几天想想,之於颜巧,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妈,之於你,我是个充满麻烦的姊姊,对不住了,这些年。」
「有人说过你是不及格的妈妈吗?」颜卿拿过桌上的商业杂志,看了起来。「颜巧有这样说过?」
「没有。」颜茗记得,颜巧看见自己,总是带着最幸福的微笑。
「颜巧懂事,她知道你为了她努力工作,每天都加班只为了让她过好生活。」颜卿说。「我看得更明白,你为了她连自己的幸福都不要了。」
颜茗怔愣。
「对我来说。」颜卿抬头,静静的看着颜茗的双眼。「你依旧是二十年前,每天放学就来带我们回家的姊姊。」
颜茗动容,搅了搅碗里的面线,终於笑了出来。
「我过几天会去找霍哥谈谈。」颜卿放下杂志说到。
「谈?」颜茗抬头,一脸僵硬。「有甚麽好谈的?」
「瞧你一脸警戒。」颜卿笑着说。「难道你都不想谈开?我可不认为霍哥是那种把你的过去看的比你的感情还重要的人,说吧,你不会把事情弄成现在这个地步,哪儿出问题了?」
「…」脑子里浮出那个女人的面容,颜茗暴躁的敲了敲碗。「不知道。」
「颜茗。」颜卿坐正,看着她说。「你一直很渴望爱,只是为了颜巧,你强迫自己不在乎。」
颜茗盯着面,没回答。
「霍哥是万中选一的好对象,相信我,和他在一起绝对不是赌博,他会善待颜巧。」
「那你倒是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去劝啊。」颜茗笑笑。「一个军人的荣誉在於他的忠诚,我毁坏的就是他最看重的,你该怎麽劝?」
「忠诚?」颜卿有点傻眼。「颜茗,当初是谁背弃了忠诚,你是当事人你最了解,有错也不能第一个算到你身上。」
颜茗看了眼时钟,抓起衣服。「颜巧快放学了,我们一起去接她吧。」
学校刚放学,颜巧看见颜茗跟颜卿一起来了,飞也似的冲向颜茗,一把扑进她的怀里。
「妈妈!」颜巧蹭着她。「你怎麽来了?」
「最近妈妈会先住小舅家。」颜茗蹲下,疼惜的摸了摸颜巧的脸。「等等回家妈妈陪你做作业?」
看着母女俩的互动,颜卿笑了笑,然後余光瞄见远处的影子。
树荫之下,有个人静静地伫立在那。
颜卿往前站了一步,遮住颜茗跟颜巧,然後看着那个人,轻轻点头致意。
「你在看甚麽?」颜茗歪头看过去,只看见满地落叶。
「刚有麻雀呢。」颜卿转过头,指了指车子。「走吧,回家了。」
颜茗恢复了上班机制,每天忙碌的工作,早出晚归,无暇盯着颜卿。
这是颜卿乐见的,颜茗啊,越忙越好,忙的不可开交更棒。
某天,送了颜茗到公司,他没有回自己家,而是进了A中。
「请问找哪位?」门口,警卫问。
「我找霍教官。」颜卿侧过头,看见霍毅诚刚好从穿堂走出来。
「我说。」颜卿挑起一边嘴角。「能不能别秀心电感应?去接颜巧那天也是我看见你,现在你好像也是感觉到我来了才出来一样。」
霍毅诚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晚上来我家一起吃个饭?」颜卿问。「多久没见了霍哥,我都快比你高了。」
霍毅诚终於笑了出来。「还差我一大截,好好再长长吧。」
「这我家地址。」颜卿递过去一张纸。「你有车吧,下班自己开过来啊。」
这真够随意。霍毅诚挑眉,接过纸张。
「先走拉,晚上见,谁爽约谁是猪。」
霍毅诚目送颜卿的车离开,扫了眼纸张,确认跟颜茗的住址不一样。
他还在整理情绪,如果一下子碰见她,搞不好又会起冲突。
叹气,霍毅诚向警卫拿过包裹,转身走回学校。
一进办公室,就被刚好要出来的人撞了正着,低下头一看,对上叶咏芝抬起的眼。
两人之间一时无法反应。
从那天之後,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僵硬,现在,几乎连打招呼都没有了。
叶咏芝低下头,绕过他走出办公室。
霍毅诚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手伸进大衣口袋正想拿手机出来时,却摸到一个绒布盒。
心里一下子酸了起来,怪难受的。
他想起颜茗莞尔一笑、她举手投足间那股温婉的气质,闭上眼,吐了口气。
说实在话,霍毅诚以为自己会讨厌她的。
他是军人,最恨的就是没有忠诚或意欲破坏忠诚的人,但想起颜茗,那样好的她,霍毅诚根本气不起来。
但是总有点不太舒适的感觉在心里,他也说不清是甚麽,但霍毅诚唯一明白一件事,颜茗这次肯定气到炸。
把颜茗直接丢在路边、连饭都没给她吃到。霍毅诚懊恼。怎麽那时候就把锁开了呢?应该死命的锁着抱紧她直接堵住她的嘴让她说不出半句话才对!
深深的吐气,颜卿这一趟来的也是刚好,是该找他谘询一下了,这辈子除了颜茗,他还真没追过女人的经验。
这麽说来,颜卿有吗?
於是霍毅诚就这样,在上班的时候,光明正大地陷入了莫名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