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茗梦见十四岁的自己,蹲在顶楼的水泥地,头埋在手臂里,哭的撕心裂肺。
铁门被打开了,她知道,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人只有一个。
「哭个屁!为了那种男人?」霍毅诚拍了拍颜茗的後脑勺。「我只看过你用眼神就掐的别的女生不敢说话,你就为了那不值得的男人哭?无不无聊?」
颜茗抬起头,狠狠的瞪着他。
「就算今天没这事,你以为你跟那男的会在一起很久?他明摆着耍着你玩呢,还以为你在演偶像剧师生恋?」
「你他妈闭嘴!」颜茗站了起来,迟疑半晌,最後低下头。「不用你说我自己明白的很。」
霍毅诚没有说话。
颜茗抽噎着说:「我就不能哭一会儿吗?我不能聊表一下我的痛苦吗?你以为我是山猪啊说打就打,山猪还要吃饭睡觉呢,我就不能排遣我的情绪吗?」
她抬起头,哭成了泪人儿,整张脸泪水斑斑的,呼吸不稳,也不知道是气到哭还是哭到气了。
「我在这间学校已经举步维艰了,全校男男女女都想看我笑话,我躲哪哭都不对,好不容易有了顶楼这个地方让我休息,你还来打击我。」颜茗用双手推了霍毅诚一把,虽然没什麽成效。「有多远滚多远,我的事情我理好了就会回去处理。」
她往旁边走了几大步,然後原地坐下。
霍毅诚足足站了五分钟没有动,最後他开口:「你这是迁怒?」
颜茗没有理他。
「狗咬吕洞宾。」那时的霍毅诚心高气傲,嗤笑了一声,向她呸了口口水。
颜茗气炸,站起身冲向他,一拳往他肩膀打过去。
霍毅诚还真想一巴掌就下去,他抓住颜茗的手,往她的方向挡去,没料到颜茗脚抬了起来,往他膝盖踢了下去。
可真是疼。霍毅诚叫了一声,还是抓着颜茗往後推,最後把她抵上墙去了。
颜茗那眼眶还含着泪呢,瞪大了眼盯着霍毅诚。
看着看着,他突然笑了。「我看我这是做人失败?平常对你太好,不怕我拳头了?」
这句话可说的颜茗心一惊,刚刚的失控、歇斯底里都消失,理智全部归笼。
笑话!他那拳头下来还不得毁容啊?
「你觉得我怕你拳头?」她仍然漂亮的微笑挑眉。「你往那些人讲出来的话下面一站试试,那话酸的能剥下我一层皮,强过你拳头一百倍。」
「还能耍嘴皮子?」霍毅诚突然意识到两人之间太过亲近,他的唇离她只剩一个指尖距离。
他不自然的放开她。
不放还好,一放,颜茗腿软,整个人跌到地上去了。
霍毅诚转过头,看着颜茗,有点无言。
颜茗尴尬,靠着墙壁,勉强的笑笑:「其、其实也没有到非常不怕。」
霍毅诚气笑了,走过来伸出手。「我向你道歉,还有,我不打女人。」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这麽生气,他听说保健室的老师和国三一个学姊行为不轨被当场发现,霍毅诚看了眼表,发现那个时候是颜茗溜去保健室的时段。
他气这姑娘,但不知道为何而气,心里酸的很,总觉得依她的性子必定会搞出一场腥风血雨,却没有听说是谁发现的,可见颜茗并不是当场就站出来。
那时霍毅诚才发现,那个看似甚麽都云淡风轻的颜茗,心底还真的为了那男人难受了,居然不愿意当面去对峙。
「这话也不早点说。」颜茗握住霍毅诚的手,站了起来。
霍毅诚替她拍了拍背上的灰尘,说到:「好了,情绪解决了,该下去迎战了。」
颜茗深呼吸,擦掉泪痕,拨整齐头发。「那是自然,玩我这花瓶,可就要有被花瓶砸爆头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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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床头柜的闹铃响了,颜茗从梦里醒来,嘴角还带着笑容。
真没想到居然梦见这样的回忆,他俩第一次吵架,现在想起来居然稀哩呼噜的就和好了。
下了床,简单的梳洗,拎着包包搭车来到一栋豪宅。
颜卿开了门,出现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小女生,一头长发绑成马尾,提着行李袋,乾乾净净的。
她看着颜茗,开心地开口:「妈妈!」
颜茗心底一酸,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颜巧,那是她的心肝、从她的身体里诞生出的一个小生命。
十二年了,时光真的匆匆地掠过,不知不觉间,她居然一手拉拔大了这ㄚ头。
「颜巧,带你出去玩,好不好?」颜茗蹲下,捏了捏小女生的脸。
「好。」颜巧说,然後回头看着颜卿。「小舅再见,我要去玩了。」
颜卿气结,无言地摇头。「这姑娘真是…好,好好玩。」
颜茗牵着颜巧,起身,看着颜卿。「保重身体,别熬夜。」
「这都听你训了几遍。」颜卿说。「你才是,带着颜巧,自己身体要顾。」他蹲下来,看着颜巧。「颜巧,如果妈妈不舒服,该怎麽办?」
「如果妈妈失去意识,就打119救护车。」她乖巧的重复。
「你跟颜巧说了甚麽?」颜茗问。
「说你最近身体不好。」
「别让孩子操心这个。」她皱眉,抓紧了颜巧的手。「走了啊,掰掰。」
带着颜巧坐上火车,颜茗开始问起颜巧的生活。
「颜巧,现在生活上有什麽缺的吗?」她抱着颜巧,柔声问。
「妈妈,我想和你住在一起。」颜巧抓着颜茗的手说。
「我有时间都会去舅舅家住呀,妈妈工作时间不太稳定,等你长大了再把你接过来。」颜茗因为上班,都让颜巧跟颜卿住,颜卿很少去公司,正好陪着颜巧,假日的时候她都会跑到颜卿的豪宅去住。
「妈妈怎麽不跟舅舅住呢。」
「舅舅家离妈妈公司太远了,开车都要一个小时,不太方便。」颜茗自知对不起颜巧,心底疼的紧。
「那、那妈妈我甚麽时候有个爸爸?」
颜茗彻底愣住,她小时候就跟颜巧说了她没有爸爸,颜巧很乖,很少提到这件事情。
「舅舅叫你问的?」
「他说不可以出卖他,是你发现的,不是我说的。」颜巧摇头。
「颜卿…!」
「妈妈。」颜巧坐正,看着颜茗。「我其实知道,你是因为我--」
「颜巧说甚麽呢。」颜茗皱眉头。「不是你的原因,别乱想。」
她不愿意找下一个对象,因为她不赶去赌,赌对方会不会把颜巧视为己出。
颜巧不是赌注,她是她怀胎十个月,费尽千辛万苦生的女儿。
她一生犯下最大的错误,她人生的污点。
却也是她一生无法割舍的牵挂,她人生的阳光。
下了火车,颜茗拉着颜巧先去饭店放行李,然後便牵着她在M市散步。
「我们在这玩玩之後就直接回奶奶家过年哦。」颜茗说。「衣服有没有带齐?」
「有的。」颜巧说。
用过了晚餐,夜幕低垂,颜茗牵着颜巧在河边散步。
M市是个很美又温暖的城市,每年颜茗都会带着颜巧来散散心。
牵着她,颜茗总能感觉到心里暖暖的,从掌心蔓延到心脏……
「颜茗。」
身後,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蓦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