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会他的话,只是静静等他笑完。
「你没带伞?」他的目光在我双手上停留,「你要去哪?说不定我可以送你一段路。」
正常情况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无条件是「no」。但当我看见豆大的雨滴撞在伞面上溅起的水花是如此充满美感又澎拜时,我突然觉得这个交易好像不错。
但为了不看起来像是有求於他,我摆出不置可否的脸,「吃饭。」
「这麽巧,我也好饿。」袁尚禾把一半的伞面分到我头上,「要不然一起吃?」
我愣愣看着他。
事情怎麽会从雨中漫步突然就进展到一起吃饭了?我还没准备好啊。
平常如果不是和小丹一起,我通常选择一个人吃饭。自己吃的好处是:不用费心思考到底要和对桌的人聊些什麽。
不过仔细想想,和袁尚禾一起吃大概没有这个问题。
於是我瞪着乌黑的伞面,装出一副难搞的样子,「吃什麽我来决定。」
「那有什麽问题,」他露齿一笑,我有种天气放晴的错觉,「我配合度最高了。」
和校园风云人物一起用餐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什麽都没做就成了大家注目的对象。
点完餐,袁尚禾起身张罗餐具、又帮忙倒了店里的饮料,忙半天才坐下。
「学长,」我看着桌面上排列整齐、还用卫生纸擦过的餐具,感到极度不可思议,「不要跟我说你为了把妹,把这些技能都内化了。」
「什麽技能?」他喝了一口红茶,目光随着我的看向桌面,「你说这些啊?嗯……可能因为我前女友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不过,用来把妹也确实很好用啦。」
我克制自己别去想,究竟娇生惯养的前女友是不是在我印象中独立温柔的那个天仙学姊。虽然有卦不能八实在很难受,但我更不想探不熟朋友的隐私。
「不过你是怎麽回事?为什麽不来练习?」服务生刚上完菜,袁尚禾突然问我。
「学长,」我隔着食物冒出的烟雾瞪他,「你一定要现在说这个吗?想害我没食慾?」
他仰头大笑,笑开怀的那种:「拜托,你缺练整整两个礼拜欸?我只是问一句你就没食慾……该不会有什麽困难吧?说说看啊,或许我可以帮你。」
可以帮我吗?我边用汤匙搅着面里的洋葱,边想着。
在别人眼里,甚至在简穆宇眼里,我大概就是个禁不起骂的草莓族,被当面数落个几句就开始翘社课、翘练习。事实上──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某部分的我,居然慢慢开始认同他说的那些话。
我试过帮自己找更多站得住脚的理由,但每一次都只是更深刻地发现自己有多荒谬。他说我太沉迷技巧是对的;说我跳舞没有投入感情是对的;说我很让人失望也是对的……我想简穆宇如果不是真的很喜欢跳舞,也不会这麽对我发脾气。
而那天我之所以没反驳、只在心里呕气,是不是因为我的潜意识早就认同他了?
我忍不住把这些牢骚都告诉袁尚禾,而他始终微笑听着。
我叹口气,继续道:「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可以体会他的心情啦……要是有人在我面前糟蹋我最喜欢的食物,我应该也会很生气。」
比如说炒码面、珍珠奶茶或凉拌辣豆芽之类的。
袁尚禾听了我的话,一口石锅拌饭差点梗在喉咙里,「呃,你的逻辑很正确,但是这比喻似乎有点破坏情调……不过,同样身为一个吃货,我能理解你啦。」
我白眼直接去见後脑勺一面,「你才是吃货好吗?我只是对喜欢的食物比较执着而已。」
也不想想你吃了我柜子里多少零食……
「好,我才是。」袁尚禾被我逗笑,「但既然你都说了能理解,为什麽不回去练习?」
对呀,为什麽不回去练习?我低下头,用汤匙戳着碟子里的马铃薯。
「简穆宇都说了,我跳舞的心态不对,那在我调整好之前,好像不应该继续跳舞?而且,那天他还说了,如果可以,希望我再也别跳舞,我如果还回去练习,岂不是……」
回想那天的画面,简直奇耻大辱。要是世界上真的有记忆消除器,我肯定不远千里、不辞辛劳也要弄一台回来,忘掉那令人胆寒的回忆。
「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听话了?他叫你别跳,你就真的不跳?」袁尚禾双手倚着桌面,突然向着我前倾,「那我叫你跟我交往,你会吗?」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学长,我在说正经事,别开玩笑好吗?」我拿卫生纸球丢他,「我都快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