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为什麽会突然想起这个来,但如果要套用於眼前的状况,我会把它改成:
「天啊,厄运还没完!」
晚上九点,舞蹈教室的最後一堂课刚结束,我把学员送走、环境整理好後,问老金能不能借大教室来练舞。老金正准备下班,只说夏天电费贵,要我把除了大教室以外所有空间的灯和冷气都关好,然後别太晚离开。
大专盃预赛结束之後,我一直没学新的舞,如今看来圣诞舞会的表演也无望参加了,其实是没东西练的。但不知道为什麽今天离开社办之後,我非常、非常想跳舞,不管跳什麽都好,总之就是想要动一动……想跳到我惊觉毒瘾犯了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没想到独占大教室练了半小时後,教室门铃居然响了。以为是哪个老师忘了东西、折回来拿,我毫不犹豫拉开门。
而门外站的是简穆宇。
是不是,我就说了嘛,厄运还没完。
「你……」突然语塞,不知道怎麽问比较好。
结果他神色如常:「我要借教室备课,老金说你在,叫我直接来。」
想起下午在社办发生的事……我可以把他锁在外面不给进吗?
当然最後还是得放他进来,而且还为了节省电费和他共用一间教室。幸好共用教室的影响没有当初共用社办那麽大,各自占据一个角落也就互不干扰。只是不知道为什麽,在有他的空间里就变得很难专心……这是我的问题还是他的?
我心不在焉地练了半小时,却感觉比专心练半小时更累。反倒是他,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我影响,很认真地备课,没有表情的那种。我盘着腿坐下来休息,为了不要让简穆宇产生我在看他的错觉,还特地背对他坐……但却还是忍不住从镜子里偷看他,我真变态。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简穆宇跳舞,事实上社课、打工和比赛种种场合加起来已经是看到会腻的程度。他的舞技没什麽好说的,总之完美之外还是完美,我挑不出错……反正像我这种「心态不专业」的人,大概也没资格挑他的错。
但,他说我「心态不专业」,到底是什麽意思?骂人难道不用给个解释吗──
「没人跟你说过,你看舞的眼神不对吗?」
我从内心戏很多的小宇宙回过神,发现简穆宇也在休息。重点是,他正从镜子里面反盯着我,眼神冷冷的。
所以,刚才那句话是对我说的?看舞的眼神不对?
「……哪里不对?」我反问,满脑莫名其妙。
原来还有规定看舞的正确眼神?那有没有规定看舞时要正坐让背和屁股垂直九十度、下巴要适当仰起与脖子保持距离、嘴角要保持上扬十五度的微笑,还有观看前三天要斋戒沐浴?
「别人看舞不是羡慕忌妒、就是鄙视瞧不起,无论哪一种,至少有把舞看进眼里,」他拿毛巾抹过脖子和侧脸,瞟了我一眼,「但你总是一副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在这里的表情。」
对呀,我为什麽在这……不对,差点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我不动声色,只以缓慢的眨眼来表达我的平静,「我有吗?」
简穆宇皮笑肉不笑,「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瞬间把我惹恼。我咬了咬下唇,「你好像对我有很多意见?不然最近为何一直针对我?」
简穆宇不置可否,只是继续做他的伸展运动。
「看来是真的。」我不再面对镜子,而是起身看着他,「不然这样……你对我还有什麽不满乾脆趁今天一次说清楚?省得每次数落我之前还要花时间酝酿情绪。」
虽然我是虚心讨教的用词,却是挑衅到底的语气,简穆宇肯定也感受到了。
他看着我,乌黑的眼神里慢慢聚集了情绪。
「你知不知道自己跳舞最大的弱点是什麽?」他问,然而我只是绷着脸、沉默地看着他。於是他继续:「你以为是柔软度?是舞技?」
我愣了愣。的确,一直以来我视柔软度为自己最大的罩门;而面对简穆宇,我认为我和他的差异就只在於他有过十几年的培训经验而我没有,理所当然会产生舞技的优劣。
不过他是怎麽知道的?
「如果不是这些,」我努力稳住因为激动而发抖的声音。我不能让简穆宇知道他的话在我心里激起多少波澜、不能让他得逞,「那你倒是说清楚,我最大的弱点是什麽?」
他可能以为我多想听到他的答案,事实上,我只是想知道他能说出什麽高见。
他以为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