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却突然有另一双手推着我往反方向去。
「她今天练习过度了,应该只是有点恍神,」袁尚禾推着我一路走下台,「我带她去保健室休息一下,你们先继续练。」
「袁尚禾!」我听到简穆宇的声音,「她是我的组员,你要带人走是否也该尊重我?」
推我的力量突然停下,我也跟着止住脚步。
袁尚禾应该是转头了,因为声音和我有点距离,但我还是听得非常清楚。
「如果你还记得要尊重我、叫我声学长,那我会考虑。」
这一刻,距离预赛还有四天。
後来袁尚禾把我带到保健室,逼我吞了颗B群。关於彩排的事,他什麽也没说,只是嘱咐我回家好好休息。当下我觉得他这句话很多余,好像他不说我就不会好好休息一样,於是送了一记卫生眼给他。
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居然失眠……该说袁尚禾是神算还是乌鸦嘴?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不停思考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最後我把简穆宇对我的挑三拣四归类为认为我练习不足的一种惩罚。
国中时我碰过一个数学老师,每堂课都要叫好几个同学上台解题。比起答案正确与否,他更在意学生看到题目後反应出解题方法的时间长短。他说,答得太慢那就是不熟练,代表当他交代要复习的时候,学生并没有放在心上。通常像这样的学生,他会扣他们的学期总分,如果问起名目,他会说「态度不佳」。
或许简穆宇之所以对我这麽严苛,是因为他认为我不够努力。
而我的确不够努力。
说来惭愧,但面对这支舞我一直是个点卯的心态,付出的练习时间甚至还不到贡献给女舞参赛影片的一半。除了因为抄袭事件真相未明、我对男舞还有些偏见外,也因为我从没想过要把这支舞当成自己的作品。
当一支舞从构想到风格到编排,都不是自己的主意时,心态上也会产生差异,例如有些母亲面对亲生的孩子和非亲生的孩子时,态度上会有所不同是一样的。也许,简穆宇就是看出了这点,才会处处刁难我。
而没有尽力去对待每一支舞、每一次表现,这的确是我的错。
一直在床上翻到清晨五点,我才终於觉得有点困。入睡前,我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明天开始要把简穆宇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对待。
只剩四天就要比赛了,希望我这觉悟不会太晚。
至於隔天早上袁尚禾幸灾乐祸地问我那颗B群有没有害我睡不着、而我反应过来差点把他痛揍一顿的事情,就都是後话了。
*
「你会紧张吗?」袁尚禾这麽问我。
这是在大专盃预赛现场,我们再过十五分钟就要上台,正和其他组别一起在後台等待。
我瞪着袁尚禾,「如果我说我会紧张,那你愿意坐好、别一直走来走去的吗?」
袁尚禾止住他的踱步,用一个特别戏剧化的姿势转过身看我:「可是我紧张啊!」
「你紧张什麽啦?都在舞社待多久了?」许泯载路过插话:「老屁股别装嫩!」
我扭开矿泉水瓶盖,没有答腔。
不过仔细想想许泯载的见解其实鞭辟入里,简直中肯到我心深处。
「谁装嫩?我是真的紧张!」袁尚禾亮出微微颤抖的右手,「你看!都抖成这样了。」
瞧他大惊小怪的样子,我皱眉:「为什麽我看着你,却有种小大一既视感?学长,难道你是第一次上台?」
本来只是我用来呛人的趣味话语,没想到袁尚禾的点头给了这句话真实性。
「大一、大二的时候课多,不想额外花那麽多时间练舞,所以每次一到比赛我就开始逃社课。」他总算愿意安分坐上椅子,但眼神的飘动仍反应他的不安,「就这样逃了两年,想说总是要有所经历才来参加这次大专盃。没想到居然会这麽紧张……」
我扁着眼睛,「不想练舞?那你到底为什麽加入舞社?」
袁尚禾倒很坦白,「为了把妹。」
虽然他的动机不值得鼓励,但不得不说这是个很聪明的决定。几乎我身边所有女生在这个年纪都对会跳舞、唱歌或打篮球的男生特别感兴趣。我从来没听过有人说「喔,我喜欢电影赏析社的男生」或「我喜欢珠宝研究社的男生」。
不过,这吊诡的感觉又是什麽?
「把你妹啊!」许泯载用手肘顶了袁尚禾一下,原本可能是想顶他的背,碍於身高只顶到腰,「你那时候明明死会了。」
「死会可以活标啊。」袁尚禾笑嘻嘻的,「那你呢?你又为什麽加入舞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