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从早八开始就是满满的大二必修。
基本上,我把大学生分成两种:一种是认真抄笔记、上课坐第一排、还会举手发问的模范生,我呢,不属於这一种;另一种是会在早八的时候吃早餐、吃完立刻趴下补眠、十点的时候醒来开始化妆的问题生,而我就是这一种。
多亏星期一早八和早十的课不用换教室,我有幸多睡十分钟。醒来时,老师正好在点名、还正好点的就是我的名字。我含糊应了声,感觉一张脸因为趴睡皱得乱七八糟,想找东西来抹抹,小丹马上从背包里翻出湿纸巾给我。
「知我者莫若丹,啧啧。」我装模作样地感叹,胡乱把脸抹乾净。
「少恶心了。」小丹嘴上虽然这麽说,却笑得很开心。她推推眼镜,把笔记本摊开,而我从包包里拿出立镜和化妆包,开始我们截然不同的一堂课。
黄小丹就是我不属於的、那另一种大学生。
如果要问,像我这种早八补眠、早十化妆的问题生是如何安然度过大一的,答案就是黄小丹。我永远可以无偿拿到她画过重点的讲义或整理好的笔记,而这两件法宝扶持着混水摸鱼的我走过大一25学分的天堂路。
作为一个好学生,小丹大部分时间都是尽责的,当然,偶有例外,比如说现在。
「静敏,你听说那件事了吗?」她眼睛盯着黑板,却微微侧身靠近我,压低音量说话的嘴唇几乎不曾动过。要不是我够了解她,可能会以为这是腹语。
我就不同了,边抹上粉底液、边毫无遮掩的回答:「哪件?这学期开始禁喂校狗?还是系主任的假发被风吹进福园?」
福园是我们文馆坡上的一个水池,池上有假山造景、池内有观赏鱼,为校园增添些许古风气息。不过福园最大的功用不是观赏,而是用来扔人的。按照学校传统,生日的人都该往池子里扔一回。
「不是啦,我说的是──」小丹边说边低头抄笔记。我偷偷瞥了眼,那笔记写得工整,真佩服她一心二用的功力。「你们舞社的尚学长和天仙学姊分手了。」
「蛤?」我脱口,但随即意识到这不关我的事、我不该这麽惊讶,於是补上:「喔。」
小丹似乎还想继续讨论,但教授突然开始宣布第一次分组报告的细节,她只得专心。
其实我很怕她误会──刚才脱口说出「蛤」并不是因为我对袁尚禾或天仙学姊多关注、对他们的分手多惋惜,而是突然想起暑假的插曲……对,我撞见袁尚禾疑似劈腿的场面。
我不是好事者、也没小丹这麽八卦,这件事我没对别人说过。也许事情没有我想的那麽严重……小丹只说他们分手、却没说何时分手,可能我撞见袁尚禾搂着其他妹子时,他跟学姊就已经切八断了,这样其实也算不上劈腿,顶多就是无缝接轨。
可是为什麽,我那麽不安呢?
像是要给我答案似的,五个小时後,让我不安的源头出现在下午三点的选修课教室里。
要不是早听说这堂课的教授很爱点名,我应该真的会来一个华丽的转身然後离开。
袁尚禾,就在那里,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全身散发着危险的费洛蒙。
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白痴少女,还围着他打转、笑得花枝招展。她们难道不知道袁尚禾那是猎人盯上猎物的眼神吗?再花痴就要倒大楣啦还不尖叫逃跑。
灾难有时候是这样的:你救不了所有人,便只能自保。所以我挑了一个离他够远、又在他视线死角的位置,打算低调地度过这堂选修。幸好小丹没和我一起修课,不然肯定又要大惊小怪了,到时候不被袁尚禾注意到才奇怪。
五点下课钟响时,我刻意把所有动作放到最慢,目的是等袁尚禾离开教室後,我再起来活动。这个做法最不惹眼,我想应该能保我安全过关。於是我像只树懒,慢吞吞地把课本和笔记收到背包里。就在我觉得已经拖延得够久、袁尚禾应该已经离开教室时,一只手拍上我肩膀。
「你是舞社的学妹对吧?我好像见过你。」是袁尚禾的声音。
……老天爷,你一天不从康我是会死吗?
在这最需要当机立断的时刻,我把桌上东西一把扫进背包里──包含满桌橡皮擦屑,真恶心──然後扯了一个笑容、站起来转身。
「学长,真巧啊。」不,我恨透满脸假笑的我自己!我到底在怕什麽?「如果没什麽事的话,我先走了,学长再见。」
我逃跑的速度可比闪电,应该是肾上腺素带来的效果。可袁尚禾有身高和腿长的优势,我才刚要走下楼梯就被他追上。他在我身後喊了声「学妹──」,我心一惊,脚下就踩空了。
多麽优雅唯美的一秒,彷佛世界万物都放慢了动作,连我跌倒前倾的身躯也是。
然後袁尚禾拉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