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走過的路也許藏著幸福 — 第六章 七星潭

两小无猜开开心心的搭火车去了花莲,薛顺昌家里倒是还好,但吕少莹家里就快翻天了。

吕少莹告诉妈妈自己要去钢琴教室练琴後,妈妈以为吕少莹终於想通了,懂得自己上进了,也不枉费自己一番苦口婆心。听说杜仲对筋骨好,还炖了一锅杜仲排骨汤,想让吕少莹的手能赶快痊癒。到了晚餐时间,吕少莹还没回来,妈妈还想着可能练琴练到忘了时间,一锅汤怕凉了又再拿去热。一直到晚上七点了,照理说钢琴教室都打烊了,却还不见吕少莹回家,妈妈才开始觉得不对劲,打了电话到钢琴教室,钢琴教室已经没人接电话了。

於是妈妈沿着家里往钢琴教室的路上找人,也没看见吕少莹,想着是不是错过了,赶紧又回到家里,却还是没看到吕少莹回来,这下妈妈急了,打了电话到爸爸公司。

「老公!你快回来,少莹不见了!」少莹妈妈焦急着说。

「怎麽回事?怎麽会不见呢?」爸爸虽然紧张,但依然保持冷静想先厘清楚状况。

「她说她去钢琴教室练琴,但是钢琴教室已经关了,她却还没回来,我也去路上找过了,也找不到人,怎麽办啊?」妈妈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了。

「你有老师家的电话吗?你打去问问看,先不要自己吓自己。我现在立刻就回家。」爸爸虽然这麽说,其实心里也开始害怕了。

「我知道老师住哪,我先骑机车去问问看。」妈妈听爸爸这麽一说,稍微冷静下来,她不知道钢琴老师家里的电话,但大约知道老师住在哪里,於是急忙骑了机车去找老师。

问了几个邻居之後,终於找到了钢琴老师,没想到老师给她的答覆竟然是:「少莹今天没有打过电话给我啊!而且今天钢琴教室没有营业,少莹不可能会去教室练琴啊!」

妈妈这下懵了,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老师见状,急忙安慰少莹妈妈说:「会不会是发现教室没开,又去了哪里练琴,你要不要想想看,还是有没有可能去了同学家,玩到忘记时间了。」这样的建议对少莹妈妈一点帮助也没有,妈妈最清楚少莹其实没有什麽朋友。

妈妈再次赶回家里,祈祷着一到家就能看到吕少莹,她不敢去想像其他的可能性,只希望这一切快点过去,她的女儿只是在路上耽搁了,比较晚回家而已。

一见到家里灯光是亮着的,妈妈安慰自己应该是少莹回来了,等一下一定要好好责备她,怎麽可以让家里的人这麽担心呢!门一开,只见到老公一个人在客厅,两个人同时问对方:「少莹呢?」

「少莹没回来吗?」妈妈焦急地问爸爸。

「我才要问你?小孩人呢?」爸爸也开始惊慌了。

「我去找了老师,老师说少莹根本没打电话给她,钢琴教室今天根本没营业。」妈妈说完忍不住就哭了。

爸爸这下也无法冷静了,开口质疑妈妈:「你怎麽会让她自己去?为什麽不送她去呢?」

「我怎麽会知道,钢琴教室又不远,平常她也是自己去啊!」面对爸爸的质疑,妈妈不甘心地反驳。

爸爸稍微冷静下来後,想着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还是要先去找人比较要紧,接着说:「少莹有没有可能去哪里?你有她朋友的电话吗?」

「少莹平时没什麽朋友,也从来没有去过朋友家玩,我怕…我怕…会不会是遇到什麽坏人了。」妈妈边哭边说,想着如果少莹遇到什麽不幸的事,她大概也活不下去了。

「我看不行!我们先报警好了,你给我一张少莹的照片,我带着去警察局一趟,里面有一个组长是我换帖的堂哥,我去拜托他帮忙。你先在家里等着,如果少莹打回来才有人接,警察局那边一有消息我也会立刻打电话回来,你也打个电话拜托老师,帮忙问问看有没有同学知道她去哪里。」爸爸把事情安排好後就急忙地出门了。

就这样,警察也出动巡逻,妈妈也打了全班同学家里电话,同学们都说没见到吕少莹,除了薛顺昌家阿公说话不清楚,但也猜想大概没什麽关联。最後一通电话打完,妈妈的心都碎了,眼泪止不住地流。

接近凌晨时,爸爸开门的声音一响,妈妈就急着上前询问:「怎麽样?有没有什麽消息?」

爸爸摇了摇头,满脸倦容,接着说了:「组长那里也出动警力去巡逻过了,都没有消息,不过组长说的也对,这时候没消息可能才是好消息,真的发生什麽了,大概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无声无息,要我们待在家里等电话,不要漏接任何电话,有任何消息他们会立刻派人过来支援。」

「我也打了全部同学的电话,都没有人见过少莹。」妈妈说完又开始哭了起来。

「你倒是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可能,平常都你在带他,就你最清楚了啊!不要只是哭,哭有什麽用!」爸爸看着妈妈哭,开始心烦气躁。

「所以呢?小孩不见都我一个人的责任吗?」妈妈觉得爸爸这麽说很不公平。

「我没有这样说!」爸爸不悦地反驳,觉得自己的意思被扭曲了。

「你没有这样说,但你就是这个意思!从小孩生出来到现在,你有管过我们母女吗?你知道少莹老师是谁?班上有几个同学吗?你只想着你自己,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们,现在少莹不见了,全世界有人比我更痛吗?」妈妈把这些年来的不快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难道我就在外面花天酒地吗?你知道我每天在工厂里要盯着多少工人?多少机器?我一天工作12个小时,不就是想让你们可以安心地待在家里吗?」爸爸也很不甘心,自己的付出竟然没有得到丝毫的肯定。

「少在那里说的自己多辛苦一样,这不过是想逃避这个家的藉口而已。从少莹生出来之後,你父母又生病,多少次心力交瘁希望你能多帮帮我,你就一句要忙工作,就把整个家的责任都丢给我。」妈妈声泪俱下地控诉爸爸带给她的委屈与寂寞。

「养这个家不用钱吗?我父母生病不用花钱吗?光少莹每个月的补习费都超过我底下工人整个月的薪水了!在公司里,我只要出一点错随时可能就被换下来了,你知道多少人盯着厂长这个位置吗?我如果离开了这个位置,做什麽工作才能有现在这样的收入,才能维持家里的开销?还有你,我在家里的时候,你给过我好脸色看吗?不断地指责我、抱怨我,你要我怎麽待在这个家里!」爸爸这麽多年来的委屈与寂寞,跟妈妈是同等的份量。

「你有想过我为什麽没给你好脸色吗?为什麽…」妈妈说到一半,被爸爸怒吼了一句「够了!」打断。爸爸不想要再继续争执下去,不想再继续比谁付出的多、比谁失去的少,只想安安静静地等少莹回来。妈妈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争赢了又如何?如果没有少莹,这个家对她而言就算破碎了。

爸爸跟妈妈此时各自沉默,家里安静的只剩下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回头想想,她们两个在父母的安排下,相亲後没多久就结婚了,蜜月时就有了宝宝,并没有太多单独相处的时光,也没有什麽感情基础,以至於他们从来不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麽,自以为是的付出,对方却感受不到,结果,恶性循环後只留下了埋怨。

太阳从太平洋的彼端缓缓升起,露出海平面後,璀璨的阳光被的海水反射,闪耀出粼粼的波光,一缕光束穿过了车厢玻璃,就照在吕少莹和薛顺昌熟睡的脸庞。吕少莹就坐在窗边,很快地就感到刺眼,被阳光逼得睁开了眼睛,一大片无尽的汪洋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吕少莹兴奋得差点尖叫,她的眼球被这美景抓着离不开视线,好一会儿才叫醒了薛顺昌。

「薛顺昌,你快起来看!」吕少莹整个人快黏在玻璃上,只用手往背後拉了拉薛顺昌。薛顺昌被这麽一拉,眼皮勉强撑开一个缝,但很快又承受不住眼皮的重量。

「是太平洋耶!」吕少莹发现薛顺昌没反应,又往後拉了一次他的衣服,这次薛顺昌奋力将眼皮一睁,没想到车厢竟突然一片黑暗!原来是进了隧道。

因为进了隧道,吕少莹暂且又躺回椅背上,看着还呆滞的薛顺昌,眼神鄙视的说:「啧!啧!啧!你人生到底要因为睡觉错过多少美好的东西啊!」

两眼无神的薛顺昌突然像通电一般,眼睛炯炯有神,皱着眉头凝视着吕少莹说:「错过那些有什麽关系,我因为睡觉才没有错过你呀!」薛顺昌的狗嘴终於吐出象牙了,而且这次还是回防直接灌篮得分。这并不是为了哄吕少莹开心的甜言蜜语,而是真心这样想就这麽说出来了,他原本就是个有诚实癌的孩子。

吕少莹两颊通红,她的家庭气氛不好,家人不曾在对方面前直接表达心意,第一次遇到有人这麽直接的表白,真是让她真是害羞的不要不要的,心里头的小鹿撞得都骨折重伤了。不知道如何回应的她,老天爷救了她一把,此时火车刚好出了山洞,她立刻转移话题:「太棒了!又看见海了。」

这次连薛顺昌都看到了,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内心感动的心情真是难以言喻。

「终於到花莲了!我们真的到花莲了!」如果不是看着这一片大海,薛顺昌不敢相信此时他们真的身在花莲,一种冒险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当火车抵达花莲车站後,他们背起了行囊,迫不及待的要前往他们的第一个景点—七星潭,他们依据旅游书的指示,来到花莲客运,搭公车前往七星潭。沿路上的风景都让他们兴致盎然,一副标准观光客的模样。

一抵达七星潭後,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开阔的大海,两侧却是连绵的山脉,海岸线像是一个新月的形状,起伏的山头、堆叠的白云、层层的海浪,像是艺术家充满层次的画作,吕少莹和薛顺昌二话不说就想冲向海滩,但地上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让他们停了下来,两个人好奇的蹲下来看,一看之後兴奋的不得了,每一个石头都好有特色,不只形状不同,上面还有各种纹路和矿物的结晶,有的洁白如玉、有的深黑如墨,有的缠绕了一条条的白线、有的像被撒上了粉末,简直目不暇给,真的就像翔翔说的一样。

吕少莹和薛顺昌两个人像回到了三岁一样,他们将背包放在海滩上,开始玩起寻宝的游戏,找了自己觉得漂亮有趣的石头让对方监赏。玩了一阵玩腻了,就跑到海边玩踏浪,站在沙滩上让海浪打上来,海浪退下的那一瞬间,脚底下的沙都被海浪带走,感觉像自己也在移动一样,非常有趣。中午的阳光越来越毒辣,热气开始逼得游客纷纷退散,两个人玩得也尽兴了,退回沙滩,打算先去觅食。

两个人回到放背包的地方,打算背起包包就走,吕少莹却在此时发现背包的拉链是开着的,觉得不太对劲,自言自语的说:「我刚刚有打开包包吗?」

「你的包包被打开了吗?快看看有没有东西不见!」薛顺昌立刻警觉。从小在菜市场打滚过,很快就直觉联想可能东西被偷了。

吕少莹翻了翻包包,怎麽找都找不到钱包,心急得不得了,直接将包包里全部的东西都倒出来,但依旧没有钱包的踪迹。

「怎麽办?」吕少莹翻找了一遍又一遍,急得快哭出来。

薛顺昌联想到自己的钱也可能不见,连忙打开包包翻找,还好他并没有把钱放在钱包里,而是将钱卷成一卷,塞在袜子里,之後再将袜子卷起来以掩人耳目。看到他的钱安然无恙的还在袜子里,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我的钱还在,你不用担心了,我的钱应该还够我们两个人用。」薛顺昌原本僵硬的肢体,随着找到钱之後就放松地坐了下来。

「天啊!我怎麽会这麽笨,我真的是猪,竟然第一天就把钱全都弄不见了!」吕少莹自责地蹲在地上哭起来了。吕少莹虽然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是被父母保护得太好,对这个世界的险恶了解得太少,加上出游又太过兴奋,以致於完全失去了警戒心。

吕少莹蹲在地上,整个头埋在身体里,呜咽的哭着,这让薛顺昌非常不舍,他缓缓地坐到吕少莹旁边,手搭着她的肩膀,对着她轻声地说:「别难过了!这又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小偷的错。」话一说完,他感觉吕少莹身体震动的幅度又更大了,看起来是哭得更厉害了。

薛顺昌没想到自己才说了一句话,就让吕少莹哭得更厉害,非常自责的说:「对不起,我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吕少莹赶紧摇摇头,抬起头来说:「我以为你会骂我,会觉得我很笨。」根据吕少莹的人生经历来说,因为粗心大意而犯的错是不能被原谅的,而薛顺昌这样宽容的说法,是她从来没有经验过的,所以让她非常的感动。

「如果要说笨,我们两个一样笨不是吗?我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薛顺昌一脸苦笑。

此话一出,吕少莹整个扑向薛顺昌,用手环绕着薛顺昌的脖子,紧紧抱着他。薛顺昌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手足无措,任由吕少莹抱着,自己却反而把手张开不敢碰到她,只听见吕少莹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真没想到才出发的第一站就遇上了大难关,两个人离开了炙热的海滩,找了个阴凉处讨论接下来要怎麽办。两个人不敢报警,因为一报警就会立刻被发现他们逃家,加上所剩的钱并不多,恐怕很难完成原本的计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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