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木叶来说,跟木兔的一切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最初,木叶给了木兔第一条能量条後,慢慢开始了在晨练前把能量条偷放在木兔位子的习惯,当时木兔没有立刻察觉到那是木叶的作为,直到後来他注意到那是小见他们平常吃的牌子,言谈间也发现那其实是木叶通常会多买一点派给他们,於是在某天寻常地偷击木叶的时候,在他的耳廓轻咬一口然後轻声道谢说『肚子没那麽饿了』。捂着耳躲想要推开木兔,可是木兔却越抱越紧的让木叶透不过气来,粗暴的禁锢随着上课铃声而终结。从那时候开始,木叶本来勉强还算整齐的校服,在小休过後总是显得特别凌乱。
与木兔之间的斯磨维持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直到赤苇加入之後,渐渐起了变化。最初虽然木叶察觉到微妙的氛围流转在木兔与赤苇之间,可是木叶仍然觉得赤苇可能只是单纯的仰慕着木兔罢了。木叶不擅长面对冲突,也不习惯去跟别人竞争些甚麽,所以他宁可告诉自己一切如常,亦不愿去面对赤苇会爱上木兔的可能性。
转捩点大概就是那个初夏,木叶如常在晨训前来到木兔的教室,却发现那个朴实的男孩正在抚摸着那张也是自己想接近的桌子。大概没想到这种时候会有人在教室校舍,木叶背靠在走廊窗边清楚看着教室内的人,而对方却一无所觉,仍然沉醉於自己的世界之中。直到木叶看到熟悉的学弟把保温盒放进书桌下方的小间格,然後摸出一条应该是自己昨天午休时放下的能量条,端详一番後笑着放回原位。木叶就知道必需在对方发现前离去,而即使不看到最後,木叶也知道这是怎麽一回事。
木叶故意在空荡荡的校园里绕一圈,安静的校园除了偶尔传来的鸟语虫鸣外,就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摸摸口袋里的钥匙叹一口气,木叶知道还是要回去给赤苇开门。当木叶绕了校园一圈後,终於回到排球队的社办时,赤苇在门外蓆地而坐,静静地拿着英文字咭默念着。专心一致的学弟并没有注意到木叶无声的接近,直到木叶故意挡着阳光然後拿掉他的字咭,有点反应不过来的学弟看着自己的神情,让他心情没先前那麽旁徨,至少他还能够回到平常的嘻皮笑脸逗弄着对方。
从那天起,木叶找不到理由再把能量条留给木兔,因为木兔的选择非常明确,即使当时木兔还不知道自己作出了甚麽选择,但是陪伴了木兔一年多的木叶却是清楚知道。木叶一直都讨厌纠缠不清的关系,所以在他可以控制的状况下,他选择慢慢的让出自己以往占据着的位置,不让木兔为难,也不让赤苇难堪。
偏偏木兔跑去为难木叶。
那一年的春高预赛,赤苇初次成为枭谷的首发球员,那时候学长们都有好好在安慰赤苇,虽然赤苇仍然是一脸平静的,可是木叶就知道赤苇紧张得甚麽都听不进去,多再的安抚也是没用。正式上场前,赤苇不知道第几说上厕所,木叶当然知道他哪来这麽多厕所要上,出去只是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忍不住叹一口气然後跟木兔说,要他去鼓励一下赤苇,偏偏木兔就在这时候跟木叶来乱,说要他陪他去。
「你不去,我不去。」
在木叶还未来得及拒绝之前,木兔已经任性地威胁着木叶。虽然木叶知道木兔并不是真的不在乎赤苇,可是如果木兔在耍小孩子脾气,确实会为了气自己而放着赤苇不管。跟小见和猿杙交换了一下眼神,表示自己去去就回,两人想叫木叶不要管木兔也来不及了,木叶就被木兔拉出去了。
两人才离开众人的视线范围,木兔并没有马上去找赤苇,反而把木叶拉到偏僻处搂着他的颈项撒娇,「你最近都不理我。」
「是啊,我很忙的。」双手插在运动外套的口袋,故意不回应木兔的拥抱而且冷淡的回应着。
「才不是!」木兔仍然把脸埋在木叶的颈项旁边,「你故意在疏远我,你连能量条都不再给我。」
「你最近吃太多了,笨蛋!」木叶用力推开木兔,终止这种会让他动摇的亲昵,顺势退开一步示意要继续找赤苇,「就算你运动量大,也不能毫无节制的吃下去。」
「才没很多啊,不过是多了赤苇给的饭团罢。」发现自己的撒娇没有用,木兔只好碎碎念的跟着木叶去找赤苇。
走在木叶背後的木兔,并没发现木叶的表情有多难过,而当他俩在洗手间外的饮水机旁找到赤苇的时候,木兔二话不说的冲上前搂着赤苇的肩膀大声的夸耀着自己的能力,又说甚麽可以依赖他没问题。看到木兔出来找自己,赤苇自然是一脸惊喜的,直到注意到後面还跟着木叶,赤苇有些尴尬的推开木兔,然後正式的向木叶道谢,感激他俩出来找自己。
赤苇有多喜欢木兔、木兔看到赤苇有多兴奋,这一切木叶都有看到,所以只要他们能好够快乐就好,搞砸的只有自己又有甚麽所谓?
那天是他们春高预赛的第一场,木叶因为不在状态而犯了不少错误,所以第一节打完了就没有再被安排上场,而且还被教练骂得狗血淋头。木叶秋纪并不是甚麽无可取代的球员,所以即使他没有好好表现,但是枭的第一战还是赢得很顺利,输惨了的只有木叶自己。
第一天的比赛完成後回到学校,打得不好的人被教练总监轮流的训话一番,木叶大部份的训话都没听在耳里,唯一听到的大概就是从下场开始,他的名字没有在正选名单中。跟着所有人大声的回答『明白了』,木叶只想快点收拾一下回去睡觉。
没理会小见跟猿杙一直喊着『等一下』,木叶直接拿着运动包就跑了。
「喂、木叶你不是在这边等车吗?」看到木叶跑过车站没停下来,跟着木叶跑到校门外车站的小见没继续追上去,担心的看看身边陪自己的猿杙,希望对方能够告诉自己到底发生甚麽事。
「他今天搞砸了心情不好吧,不用太担心,明天就没事了。」猿杙尽量找了个能让小见安心的理由安抚着他。
猿杙同样停步在车站看着木叶消失的转角,但其实猿杙是住在走路能回家的距离,平常为了多陪小见和木叶一下,猿杙都会陪着他们等到公车到来为止。虽然说要追上木叶还是可以的,可是他们觉得再去追也没有用,如果木叶觉得逃避比较好、甚麽都不说比较好,那麽他们谁都没立场去迫木叶剖白自己的心事。
那时候木叶一直跑了几个路口,跑得他自己也开始迷失了才停下脚步。要回去原来的车站有好一段路,但要走回家路又有点长,站在寂静的十字路口,木叶没想过连回家的路竟也会让他不知所措。後来游游逛逛的不知过了多久,换了别的公车到离家最近的车站下车再走回去,木叶已经累得连晚饭都吃不下就去梳洗睡觉。
家人有问过他比赛怎样,木叶也只是笑笑的说赢了就没多解释,如要他跟家人坦白说出自己搞砸了比赛再解释原因,他也没那个勇气全部说出来。关掉电话後在床上辗转反侧,木叶不断想着赤苇与木兔的事情,自己没做好而被刷下来的挫败,以及因为胆怯而逃避了小见和猿杙。
妒嫉、挫败、懦弱,这些被抑压着的感情像蛇毒般漫延到全身,木叶不止觉得心痛,就连全身上下都有着难以忍受的痛楚,卷曲着身体抱着枕头嘶叫着,木叶需要为自己的情绪寻找一个出口。
不自觉紧紧捏住自己的手臂,指甲深陷在手臂的皮肉之间带来挫伤般的痛楚,一瞬间木叶的脑袋好像清醒了那麽一秒钟,重新起来坐到书桌旁,木叶心神恍惚地把放在笔筒的美工刀抽出来,然後慢慢的把刀锋推出。随着刀尖的冒出,木叶感到明明皮肤表面冒着汗,可是他却感到全身冰冷,颤抖着的右手拿着美工刀,把刀尖指向前臂平常用来作静脉注射的位置,肉体跟理智僵持了的那几秒,对木叶来说足以让他回忆起初次与木兔见面,直到今天比赛完结的所有事情。
脑里一片白茫茫的,外界一切杂音与讯息都被屏蔽了,木叶唯一听到的只有自己那失控的心跳,唯一看到的只有眼前抵着刀锋的手臂。
比起心痛,再怎样的痛楚都不是怎麽回事。
从一片安静之中,这个想法无声无息的占据了木叶全部的思考,所以他不再犹豫的让美工刀尖刺破自己的皮肤及至血管,然後平稳的往手腕方向拖拉过去。然而木叶并没有真的能够一刀就把前臂整个划开,只是到了中间的位置就变得力气全失而松开了握刀的手,掉落在桌子上的刀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流下的血却是无声的。
看着沾了血的桌面和美工刀,木叶似乎甚麽感觉都没有,仍然任由血慢慢沿着手臂流到桌上。虽然伤口传来阵阵灼热的痛楚,但是伴陪痛楚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以及难以言喻的喜悦。恍神的看着血流满整个前臂,然後伤口慢慢凝结直到变得黏稠。
抽出面纸想要擦掉手上和桌上的血迹,木叶才发现自己双手原来颤抖都无法控制。轻轻擦拭着刀锋上的沾血,木叶的泪水延续着死去的血液继续流下,洗刷了那伤痕累累灵魂。
那是木叶第一次用痛楚去寻求平静,却成为了往後的每一次。
木叶从那时候开始,迷上了瘾。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