鹫尾偶尔会参与木兔等人的午休聚会,而更多的时候鹫尾其实都是自己一个渡过午休的时光。说到跟谁单独午饭,第一次的对象竟然是赤苇。
从前一天练习後答应了赤苇的邀请後,鹫尾心神不定的想过各种各样的状况,甚至乎鹫尾有想过不如失约算了。毕竟从一开始发生在木叶身上的事,就与自己无关,而当然也不是赤苇的责任,自己这样多管闲事还要把赤苇拖进来,怎样看都不是甚麽好事。
如果相约单独午饭是别人,也许还轻松一点。
比如说,木叶……
想到这里,鹫尾差点被尾长传过来的球打中,勉强的把球接下,注意到他一脸狼狈的,似乎只有刚才差点砸中他的尾长。鹫尾在尾长要开口道歉之前,就扬了扬手示意自己没事,而尾长也只好一脸内疚的以眼神道歉。鹫尾随意用手抹一抹脸重新集中精神,还好赤苇因为第一节课有测验,所以这天的晨练没有出席,不然赤苇绝对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甚麽。
视线落在木叶身上,那个看来轻佻但其实非常认真的人。
鹫尾到今天还清楚记得,当初完全是因为木叶,他才会跟木兔等人走在一起。虽然说往後如果他能够坚持留在排球队,终究还是会和他们熟络起来的。只是,要熬过艰苦训练同时面对极高的球员流失率,如果当时没有和谁建立起关系互相扶持,说不定他也会像那些中途放弃了的人一样,一去不回。
木兔永远是焦点的正中央,那时候作为二年级的他勉强和队上的二三年生发展成点头之交,对於新加入的一年级当然是非常陌生,可是当教练指示他们自行组队打练习赛时,木兔已经人声齐至的闯进一年级堆当中把赤苇拉出来,当时鹫尾多少有点羡慕木兔那种自由自在的个性,如果他能够主动一点,其实也可以加入同级生的嘻闹,可是鹫尾就缺乏了那一点点的跃动之心。虽然说不上是很渴望加入群体,但偶尔还是会心生羡慕,所以那时候的鹫尾总会默默的观察着木叶等人,看着他们如何胡闹嘻笑。
本来以为会像惯常那样,等着平常有在配合的三年生们会找自己组队,可是在那之前木叶已经往鹫尾走过去。寻常的狐狸脸,寻常的语气,寻常得像跟相熟的同学借课本一样,木叶没有多余的开场白就问了,『鹫尾,跟我组队可以吗?』
鹫尾当然明白木叶的意思,跟木叶组队当然包括了木兔等人,而这时候惯常有配合的前辈也走向他俩,鹫尾看看前辈们又再看了一下木叶,然後充满歉意的向前辈们说出参加了木叶那一边。当然前辈们都没有介怀,只是笑笑的说鹫尾难得和同级生混啊。
「前辈们人真好!」木叶笑着跟鹫尾说,同时合掌感谢鹫尾的加入。
意外的是,鹫尾懂得木叶的意思。
前辈们有在看顾不容易融入群体的鹫尾,也能够在鹫尾开始跟同级生建立关系时留有空间,枭谷的感情好不单单是给外人随便说说,同级不同级的人互相扶持和照顾,很多的关顾都只是心照不宣。
「你也一样啊。」鹫尾牵动着嘴角以示好心情,可是也泄露了其实他一直都有注意着木叶如何看顾木兔甚至小见等人,不过当时鹫尾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也没有细心注意到木叶一闪而过的错愕。
正因为他们都只是粗心大意的高中生而已,所以他们犯下了很多错。
那时候木叶为甚麽会主动接近他,鹫尾其实始终都不知道,也许自己只是木叶的一个随机选项罢,所以鹫尾从来都没有深究,只是偶尔还是会想起当初如何跟木叶展开对话。
而木兔的选项,就显而易见得多。
鹫尾从来都是个旁观者,所以他很清楚看到木兔由始至终的每个选择。
曾经鹫尾也在教练的指导下试着跟木兔配合,可是木兔彷佛用尽了全身上下的力量在抗拒着自己。更正确的说,木兔是在无意识的状况下抗拒每一个人,除了木叶。也许因为木叶是唯一的那个能够不管在公在私都陪伴左右的人。只是,木叶到底抱有甚麽心情去守在木兔身边,鹫尾还是不懂。
而赤苇出现後,木叶是怎样的心情,鹫尾更不懂。
突然间把木叶的事情牵扯到木兔和赤苇身上,鹫尾有一刻心跳漏半拍的感觉。
赤苇出现後确实为球队带来极大的改变,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球队慢慢以赤苇为中心的重组着,而木兔行为上的改变更是明显。以往不管大小事都会第一时间找木叶,到後来变成了开口闭口都是赤苇。队员们都会取笑赤苇是幼稚园的保母,而木兔也不介意被这样的照顾着,可是因此而空闲下来的木叶,理所当然的附和着大家,就像一年级时他是怎样陪伴木兔都不是一回事。
心不在焉捱过第二节课,鹫尾按耐不住的到了走廊伸展一下筋骨,可是才走出教室就看到木兔把平常在球场边的游戏搬到走廊来。早就知道木兔会在课堂间跟木叶玩那种小学生的突袭游戏,只是在之前都会视若无睹又或是故意回避,然而在注意到木叶手上的伤痕後,鹫尾觉得这种亲昵看来很碍眼。
然而,他仍然没有勇气去介入些甚麽。
走出教室故意向另一方向去,回避不看木兔是如何把木叶压在怀里强抱着。
从二年级开始慢慢跟木叶等人相熟起来後,无可否应木叶就是群体之中鹫尾相处得最多的人。毕竟作为全方位型的球员,木叶跟每一个人都有配合过练习,拦网、扣球、接传这些木叶全都有跟鹫尾练过。而球场之外,木叶偶尔会传来短讯相约鹫尾到体育馆後跟大伙一起吃午饭又或是借功课,可能这一切对木叶来说都是寻常不过,可是鹫尾却会为木叶这些突然其来的闯入不知所措。
鹫尾的心神恍惚直到午休的钟声响起而终结,随之而来的是因为要跟赤苇见面而变成了忐忑不安。轻叹一口气,想到既然是自己先挑起事端就不能避逃,缓缓的走向跟赤苇约定的天台。
午休时份的天台,热闹程度仅次於小卖部,正因为人那麽多才不会引起甚麽注意。虽然两个身高超过180的男人约在天台吃饭,就已经是很瞩目的事了。意料之外赤苇比自己更早就来到这边占了位置,开始把便当和饭团摆出来放置好。这副景象看在鹫尾的眼里,总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赤苇的工整和周详总会让人想要依赖他,也会觉得不管甚麽难题也可以交给他。
鹫尾向赤苇扬了下手就选择跟赤苇面对面的坐着,寒暄过後的沉默让两人先把注意力放在便当上,这时候赤苇注意到鹫尾的便当中有着家常菜经常出现的玉子烧,转念间想到自己曾经因为玉子烧而被木叶戏弄过,而当时也是只有他跟木叶两人单独相处的午休。赤苇的目光不其然跟鹫尾对上了,发现鹫尾也在看着自己,眼神中诉说着单纯的不解。
「我只是想到,木叶前辈似乎蛮喜欢玉子烧的。」赤苇轻轻牵动了嘴角,「虽然他最爱的仍然是重口味的炸肉。」
「我也记得,他其实不怎样喜欢蔬菜,但还是会把它们吃光。」鹫尾点点头把便当中的蔬菜夹起来慢慢咀嚼,彷佛看到了木叶一脸嫌恶的把蔬菜随便咬两口就吞掉的样子。
「木叶手上经常出现新伤痕,而且看来是他自己造成的。」话题在木叶身上绕了一圈,鹫尾毫无预告的把吓人的事情说出来,声量虽然不高,可是从赤苇突然定格的反应来看,鹫尾肯定他是有清楚听到。
「鹫尾前辈,对不起。」沉默良久,赤苇突然正式的跟鹫尾道歉,「关於木叶前辈的事,我是知道一些,可是我甚麽都不能告诉你。」
「所以,木叶真的惹上甚麽麻烦?」鹫尾的语气仍然是一贯的平静,但是担忧的心情却是无法掩饰。
鹫尾的关切让赤苇有点意外,赤苇所认识的鹫尾从来都不是暖男型,即使有谁受伤或是生病,鹫尾最多都只是以眼神表示关注而已,毕竟球队人多而且白福通常都有做好经理人的责任,所以赤苇从来没见过波澜不惊的鹫尾,会为了另一个人去追根究底。
赤苇一直以为自己很懂得球队里的每个人,可是到头来他不懂的还是很多,比如说木叶隐瞒的情绪,又或是鹫尾无法展现出来的感情。
「木叶前辈的事,我不是很确定,所以不能下甚麽断语。」赤苇牵动着嘴角严肃的看着鹫尾,「可是我觉得,鹫尾前辈可以帮得上忙。」
「我能做些甚麽?」对於赤苇奇怪又无理的请求,鹫尾完全无法理解当中的意思,比起跟赤苇讨论之前,鹫尾心里的疑问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赤苇摇摇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笑自己的自私、也笑自己的懦弱,就连告诉鹫尾谁伤害了木叶也说不出口,「我也不确定可以做些甚麽,但是、关心一个人从来都只讲直觉的。」
鹫尾没有再追问些甚麽,只是静静的把便当吃完,思考着赤苇的意思,亦思考着自己该采取甚麽行动。
关心一个人,除了只讲直觉外,还要讲求不计代价的付出。
鹫尾知道自己从来不是温柔可亲的类型,也知道对木叶来说,谈心事打闹胡混也有更好的对象。作为沉默寡言的观察者,鹫尾擅长的并不是付出关怀,而是时间。
所以,当木叶替木兔写好球队的日志後关灯离开社办时,并没有预料会看到鹫尾一脸无趣的站在社办的楼梯下,看来好像是等待着自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