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咖啡上浮着像厥叶的拉花,银色的搅拌匙扭曲了纹路,形成一种渐渐融合的漩涡。蓝采和漫不经心地转动小汤匙,瞪着眼前的褐色液体,说服自己忽略掉眼前的家伙然後喝掉它。
半晌,他挫败地放弃这个选项,拿起放在餐盘上的小刀,用叉子定住牛排,对准自己理想中的位置,切下一小块放到自己口中。玫瑰盐的味道跟着牛肉本身的风味在口腔中弥漫,唾液都因为这份滋味而被逼了出来,蓝采和吞下口中的东西,重覆叉子固定肉的动作,然後定格在那里,眼睛飘向正翘着脚咬着吸管的敖厉,「咳咳……喂……」他尴尬地呼唤眼前的青年,发现对方居然无动於衷,「喂……敖厉……」
这一次,青年镜片後的眼睛转到少年脸上,隐隐约约带着笑意,「嗯?」
「谢谢你的午餐。」蓝采和用着自己最快的速度说完,低下头继续解决餐点。
敖厉维持喝咖啡的姿势,双眼没有离开过少年仙人的身上,看见那苍白皮肤染上云霞般的淡红,他放下见底的杯子,手肘靠在桌面撑着下巴,「出乎意料的可爱呐,蓝采和。」
这句话瞬间让准备咽下的牛肉直接溜进喉咙,蓝采和捂着嘴巴接过茉薇递过来的水,灌了两大口後不可置信地看着敖厉,觉得这位纠缠数百年的敌人越来越难以摸透。双眼上下打量,又在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逗留几圈,终究没能搞清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靠杯啦,从你口中说出来一点都不让人高兴。」他咕哝说道,重新戳下餐具,一个手抖就听见下方传来破裂的声音,念了声「玉帝在上」,轻轻推了下盘子。
白色瓷盘在一声细碎的喀响後,出现断层,没有人怀疑如果此刻左右拉去,中间会出现一个大裂谷。
「呵。」敖厉抬手让服务生来换掉这个可怜的瓷盘,「害羞了?」
「滚。」蓝采和送给他一个白眼,等待着新的盘子,拿起焦糖咖啡一饮而尽,「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居然提出同居的要求。」仔细地看着那双眼睛,注意着所有细微的抽动,他猜测自己或许能像林川芎笔下的角色,靠着注意脸部肌肉变化知晓人的心思。
不知道是他本身并不如自己认为得纤细敏锐,还是敖厉这人太过面无表情,蓝采和发现自己什麽也没能看出来。
服务生适时地拿着换了新盘子的餐点放到桌上,短暂地让渐感压迫的氛围流入鲜活的空气。被阻挡视线的蓝采和默默地收回目光,用刀叉把剩下的牛排分成方形小块,然後慢慢地塞到口中,感受来自三方的压力。鬼针与茉薇虽然自己说不饿,但是这样只有自己吃午餐的愧疚感让蓝采和有股冲动想跑出店外,当然,他没有这麽做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很失礼,只是没吃完这份免费的牛排太可惜了。他这麽告诉自己。
「你很在意?」等到盘子乾净的连残渣都不剩,敖厉问。
拿过纸巾擦了擦嘴巴,蓝采和顿了数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上一个问题,「废话,老子能他x的不在意吗。」
听见这个回答,敖厉被逗乐似的笑了出来,离开椅子揉了揉少年的头顶,又不满足地拍了拍,「你说呢?」说完,走到柜台付账,留下一个俐落帅气的背影。
自动门开了又关,蓝采和还是一脸呆滞,直到那位身披黑外套的背影小到连点都不是时,他才猛地站起身,飞快地奔出西餐店。搞什麽啊!那个家伙!他抓乱自己的发丝,在路边蹲了下来,虽然想唠叨个什麽,但平时信手拈来的丰富词汇现在居然没一个出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切,蓝采和觉得自己被弄糊涂了,「你说呢」三个字拆开来他都懂,合在一起他也可以,但为什麽从敖厉那家伙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他没听过的语言了?
到底那个回答指的是「在意」这件事情,还是「为什麽要同居」这个问题?
「蓝采和!」一只手用力地桎梏住测试发根强韧度的双手,紧追在後的鬼针在蓝采和不再躁动时松开手,然後狠狠地把已经凌乱不堪的头发再彻底揉一遍。
「采和我也要!」茉薇贴了上来,加入这个行列。
「等等,你们在干嘛啊……」蓝采和挣扎着脱离这种类似大乱斗的状况,但他发现他们居然铁了心要摸个够。
过了片刻,等到鬼针与茉薇都撤手,他无语地看着一脸心满意足的两人,猜想自己头上的状况是多麽惨不忍睹。
「哼,这样就没有那家伙摸过的痕迹了。」鬼针冷冷地吐出这麽一句,撇开脸看向街道另一侧。
「……」感觉一切都豁然开朗的蓝采和绽开笑容,轻轻拉了拉鬼针,然後把他与还在身边的茉薇短暂又紧实地抱住,「谢谢你们。」
在背包里的阿萝挥着小短手,噗呜呜地表示自己也想加入这个拥抱圈,可惜没人搭里他。不,这个说法不太正确,有一个人分出了一点心神关心他。
鬼针瞥了微微震动的背包一眼,一卷布料般的黑暗瞬间把人面萝卜包覆起来,等到黑暗消失,阿萝也不见了身影。他发出细微的哼笑声,没有回答蓝采和疑惑的眼神,自顾自地在自家主人松开手时拽着人向前走。
在林宅,原本悠闲自适打成一遍的迷你植物群中,一跟萝卜从天而降,摔在柔软的被单上。
「噢,阿萝。」赤珊瑚咯咯笑,拖着翠绿的叶片把阿萝弄到平坦处,然後紧紧地抱着。噢,一脸惊惧的阿萝也很有魅力呢,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