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片刻,苏信诚斜睨了眼手表,笑吟吟道:「三十秒到了,你要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陈昱宁一愣,她没料到苏信诚还真的有在计时,对此她不免皱起眉头,怯怯地问了句:「……敢问老师不满意的定义为何?」
「原来你会在意这个啊?」面对她的疑问,他笑了起来,「还以为你根本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呢,关於这点,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诚实地说出缘由我都会接受。」
「当真?」她半信半疑地确认着。
「当真。」
犹豫几秒,尽管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让苏信诚接受,陈昱宁还是老老实实地将原因告诉了他:「昨晚我跟我妈起了点冲突,心情不好就把早上的课全跷了。」
苏信诚没有应声,只是面不改色地点了头。
「你相信我?」
「为什麽不相信?」他莞尔,「难道你说谎?」
「我没有!」她下意识地提高音量,整张脸受到情绪的起伏而开始涨红。半晌,陈昱宁这才稍微恢复理智,冷静下来解释道:「……因为这种小事就跷课,我怕你以为我在骗你。」
「你也知道是小事。」他嘴角的笑意顿时更深了些。
陈昱宁瞬间明白自己掉入苏信诚的圈套,於是撇过头,不发一语。
「不过,假如这个理由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我还真的未必会相信。」苏信诚这时开口。
她的眼底闪烁着好奇,「……意思是,我该高兴吗?」
他扬起嘴角,「也不算,你应该庆幸自己太常无故旷课。」
就知道他是在挖苦她!
无视陈昱宁那张气鼓鼓的脸,苏信诚话锋一转,表情蓦地多了几分认真,「话说回来,你说昨晚你跟母亲发生争执,是为了什麽?」
原本还在为方才那件事生气的陈昱宁,听到这番话身体登时一僵。
霎时间,陈昱宁的脑袋涌现两人昨日谈话的画面,以及那场她极度不愿回忆起的恶梦,想起那团巨大深色的不明物体,陈昱宁突然一阵反胃,脸色十分苍白。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苏信诚连忙轻拍着她的背,关心道:「还好吗?」
「没事……」她虚弱地回。
苏信诚缓缓伸出手,目光落在她身上,温柔似水,「我说过,你可以把我当作树洞……」
陈昱宁望着那只逐渐朝自己靠近的手,心跳不由加快,然而就在苏信诚碰触到头发的那刻,不晓得为什麽,她忽地想起张孟谦的脸庞,以及那张用来笔谈的桌子,身体不自觉地向後一缩。
这个举动,不仅让陈昱宁感到错愕,就连苏信诚也为之一怔。
「呃、我……」她焦急地试图寻个理由蒙混过去,但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只能低下头,愧疚地说着:「对不起……」
苏信诚收回手,语气淡然,「你没必要道歉,是我失态了。」
闻言,陈昱宁先是迟疑地看着他,见对方沉默,她不禁垂下眼眸,「……那我先走了。」
苏信诚没有说话,仅是轻轻地颔首,这让她忍不住抓紧衣角。
「那可不是对学生该有的眼神喔?」
当苏信诚凝视着陈昱宁远去的背影时,一道声音自他的耳边响起,苏信诚转过头,发现站在台阶上的人是班上的郑友慈。四目交会的刹那,她走下楼梯,朝他靠近。
「你怎麽在这?」他似笑非笑地问。
「没办法,谁叫那家伙总是让人放心不下。」郑友慈耸耸肩,接着神情陡然一变,话里带着严肃,「请老师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这是怎麽回事?」
苏信诚轻笑了声,不慌不忙地反问着:「依你看,那是什麽样的眼神?对喜欢的人才有的眼神?」
郑友慈摇头,沉思许久,这才悠悠地开口:「……称不上喜欢,比较像是疼惜,即便如此,长久下去老师终究会累积成那样的情感。」
她毫不畏惧地对上苏信诚的视线,「我就直说吧,你是我至今遇过最好的一位老师,论热忱、论尽心尽力,这所学校无人比得过,所以我敬佩您、仰慕您,更打从心底希望您不要犯下不该犯的错误。」
郑友慈将视线朝少女离开的方向移去,「例如──陈昱宁。」
苏信诚脸色瞬间一沉,「你多虑了。」
「老师真的明白自己现在正在做什麽吗?」她愤慨地质问。
原本摊开的掌心这时收拢,苏信诚歛下眼,不疾不徐地回着:「我很清楚,另外,这也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
「什麽叫不是我应该操──」
打断郑友慈的话,苏信诚漠然地盯向她,「我自有分寸。」
见到他的表情,郑友慈微张的嘴只得闭上,不再说下去。
临走前,她语重心长地留下一句:「但愿如此。」
郑友慈走後,苏信诚先是吁了口气,然後攥紧拳头往身後的墙壁用力敲去。
苏信诚发誓,他绝对能克制好自己。
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陈昱宁,更是不愿将她卷进无端的是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