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沈帘沉默了下,忽地一抹温热贴近,他微弯下腰从身旁轻轻环住我,大掌向前握住我的手。
我才发现,手竟在抖。
灼烫的气息绕在耳畔,沈帘将头枕进我的肩窝,眷恋依偎。
「做……什麽?」我开口,语音沙哑。
太久没有过温热的接触,第一次打从心里接受来自另一人的温度,突然地让我心慌。
莫影的怀抱,刺骨寒冷;楚的怀抱,温暖安心;沈帘的怀抱,则是种滚烫的接触。
灼热到,彷佛夺取呼吸般的直接。
却又,舍不得挣脱。
什麽时候起,我也有了眷恋的温度。
太过灼烫的热度,反倒让我安心。
是他说的,不离不弃,这场赌局,我不用担心他抽手。
领悟到沈帘的意思,我扬起苦笑的弧度。
真的是……
「小姐……」沈帘低低在我耳旁咕哝着,「你不安的事还真多。」
一个怀抱,换取满心的安然。
他知道,我会懂。
懂他不言而喻的倾心呵护、眷恋相依。
「小姐你啊。」他叹了口气,「不安什麽的都是多余的喔,想说的事就说,不想讲的事不说也无妨,要我做什麽说声就行。虽然楚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但你……感到为难了吧?」
见我不语,沈帘继续道:「我不敢说自己不想知道,但是小姐,你懂如果你有任何的不愿,我宁可你什麽都不说。所以,呐、小姐。」沈帘将我转正面对他,低头用额头抵着我的,墨黑的眸彷佛隐含着无数星光,透彻且温润地注视着我。
「虽然这麽说很老套,但小姐,答应我至少在我面前,不要勉强自己做任何事。」
侧头瞅着沈帘近在咫尺那坚定的俊颜,我不自觉地握紧了被他收拢於掌心的手。
「可能很多事,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对你说出口。」我吸了口气,坚定道。
「但沈帘,我信了你的不离不弃,我会好好学,学着让我们如何走下去,错了你就跟我说,我会改,沈帘……」
我扬起了唇畔上扬的弧度,心情奇蹟似的豁然开朗,「我现在想说,你愿意听吗?」
沈帘低低笑了,低头注视着我,眼神恰似柔水,「嗯。」
於是我们就这样彼此依偎着,述说过往。
「我的童年,没有了九岁前的记忆,打从有记忆以来一直是与浩爷爷相依为命的,那时啊,浩爷爷在村里的医院担任医生,是很厉害的那种呢。」我没有注意到自己荡漾着笑意与温暖的眼神,但沈帘却看到了。
他浅笑回应道:「医生啊,那的确很厉害呢。」
「是啊,我每次去医院找浩爷爷时听到好多人都指名让他看病呢。」
「後来,十一岁时,浩爷爷带回了一个孤儿,说是他的学生,那就是楚。」我回忆着将头靠在沈帘怀中,「楚很爱爬树,他总说,只要站在树上了望远方,彷佛就能看到视野的极限,那是天边最遥远的地方。」
我顿了顿,「只是,浩爷爷从不允许楚带着我爬树,一旦被浩爷爷发现,楚就会被惩罚的很惨。」
「因为爬树很危险?」沈帘问道。
「不只。」我摇头苦笑,「我从小身体就很不好,浩爷爷为了这具身子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但始终没有明显成效,顶多就是吊着这口气罢了,但就是如此,我才不明白……」不明白他去世前千叮万嘱的要求。
收起来眼底的温暖,我的表情显得有些淡漠,眯眼回忆着那段日子。
沈帘没有开始,始终噙着温和柔光,耐心待我开口。
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却全是茫然,「楚只待了不到两年,我十二岁那年冬天他就在浩爷爷的推荐下出国留学。」
沈帘恍然,「就是我遇到他时那里?」
「大概。」我垂下眼眸,「楚离开後没过多久,浩爷爷就出了车祸,真好笑,这辈子他救过了多少人,再危险的病人他都救过,但当时却没有人可以救他。」
「我联络不到楚,翻遍了家里,却怎麽也找不到楚的就学资料,他就像消失了,那时的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独留我一个人,没有人告诉我要怎麽做,他们只会摇头、然後叹息。」
沈帘忽地凑近亲吻我有些酸涩的眼角,嘴边吻还在我停下时边咕哝着,「你继续,不要理我。」
我错愕地在他的蹂躏下勉强睁眼瞪他,「……你这样我怎麽继续说?」
「好了。」沈帘不理会我,迳自仔细地轻啄完双眼眼角,然後泛开柔和笑意,「这样就不会哭了吧。」
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绪跳动,我怔怔地望着他。
「小姐……以後想哭时要让我知道,我不要看到你哭。」
「……所以告诉你好让你事先避开?」
「才不是。」沈帘没好气地看我,「我才不会让眼泪出现。」
明了他的意思,我笑叹,适才内心的忿怨也确实被他这个举动消散的差不多了。
「我刚才没有哭。」还没哭他就凑过来了。
「有机率。」沈帘辩称,大掌缠上我的,交扣互握。
「小姐不要转移话题,继续。」晃了晃交握的手,沈帘催促。
无力再与他争辩,反正也毫无意义。睨了他一眼,我再度启口:「浩爷爷离开前,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什麽的,那一刻他异常坚定的要我记得一件事,这辈子不能忘。」
「什麽事?」
「若非为存,宁落为尘。」我低低的吐出那依旧深埋於心中的字句。
「什麽意思?」沈帘困惑问道。
「……若无法已自身想要的方式存在着,那就算化为尘土亦在所不惜……沈帘,那就是我的名字,浩爷爷给的名字,秦若存。」
「秦若存,若非为存,宁落为尘。」沈帘复诵着字句,皱眉,「这太……绝然了,为什麽要给你这样一个名字?」
「会吗?」回忆起莫影的那段日子,现在想来,浩爷爷当时是未卜先知吗?
「废话,小姐你不要乱来。」沈帘有些紧张的抱紧我,「困境可以改善,化为尘土却一切再也无法重来。小姐,没有什麽是必然的,就因为存在无限可能性,所以我们才能继续这样存在着,但若这些可能性都被你否决了,那才是真正没了存在的意义,若真有那样的情况,那扼杀你的,不是因为什麽无法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存在着,很单纯的只是因为,你放弃了寻找可能性的机会。」
「小姐。」沈帘认真道,「我不会唤你的名字,更不会学楚那家伙唤什麽小存,它所代表的意义太过悲哀,而我不愿让你依循着那样的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