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交错,血水漫天。战士个个杀红了眼,刀起刀落,脸上分不清是谁的血糊了一脸。一朵朵的血花反覆绽放凋零,鲜血随着粗重的呼吸浸染他们的四肢百骸,强烈的气息激起人类本能的追求存活。
「将军。」陈胜朝身着黑色盔甲的男人行礼。
「如何?」男人的面容被铠甲遮掩,只看得到一双深沈的眸子,微微垂眸扫过底下仿若地狱的战场,眼底无一丝波澜。
「能拿下。」陈胜表情严肃,但语气还是不住地颤抖,泄漏他心底的激动。这场和北漠的仗已经打了大半年,每日舔着刀口上的血过日子,一次次看着自己的弟兄在眼前被人砍下头颅,亲眼看见同袍拖着鲜血淋漓的腿顽强奋战,如果和平要用等价的东西来换,这些性命,足矣。
男人依然静静的伫立在原地,让人觉得他不问一切,但一切却又都在他的谋算里。
倏地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流光快得让人捉不住,他的视线紧紧锁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嘴角微微漾起一丝笑意。是个一身红衣的少年,在一片铁灰色中很是惹眼,他身上无任何盔甲,手上的兵器也与场上的战士不同,是一把纯银的双刃剑,中间的剑柄由玉石打造,透着温润的浅绿。少年快速穿梭在刀光剑影里,手里的双刃剑毫无停顿的刺向来人的心口,手腕一翻,丝毫都没沾染上血迹的银剑已经抽离,往另外一人砍去。少年单用一手控制双刃剑,危险的银色在一片血红里转的飞快,一瞬间,十来人的人头落地,而那个如死神般收获人命的少年正以惊人的速度取走一人又一人的性命,往战场的正中央逼近。
「天哪…....」一旁的陈胜盯着快速移动的身影,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惊恐,饶是像他一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铁血将士,也无法将杀人做到如呼吸一般轻松自然,但眼前的少年显然做到了,行云流水的剑法,让人感到颤栗的美感,一刀毙命,简洁流畅。
等等,一个褪了色的画面闪过他的脑海。那时他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凭着过人的胆事和毅力在军营里被上将相中,带在身边亲自磨练。那日他跟着上将去镇北侯府和老将军议事,在老将军的书房里便遇见了现任的大将军,镇北将军的长子,秦朗。老将军知晓上将有意培养他後,便发话让他和自己儿子比一场让人领着去了练武场,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场中央小小的身影。
小男孩耍着和他身高齐平的双刃剑,银剑撒下的虚影模糊了他的五官,只是看那如松竹般挺立的站姿,和环绕在他周围,微微的煞气,便觉得不是普通的孩子。
「怀儿。」走在他身前的秦朗顿足,看着已经察觉到他们而停下的小男孩,嘴角漾起一丝笑意,和方才对自己客气的笑不同,彷佛整个人都沐在阳光里。
小男孩不将手里的剑交给旁边的下人,只迳自的将剑往土里一插,剑的三分之一没入土中可见其劲道之大,陈胜嘴角微抽,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往这里跑,欢快地叫着大哥,方才散发杀气消失的无影无踪随着他越跑越近,陈胜看到了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漂亮的让人分不出性别,只是从眉眼处能看到秦朗的影子。陈胜也大概猜到了小男孩的身份,老将军的次子,秦怀。
秦怀双手环着哥哥的脖子,灵动的双眼一眨一眨地看着陈胜。
「陈胜。」秦朗淡淡的开口,朝陈胜点了下头。
秦怀露出笑容,眸子都弯了起来,甜甜的叫人,「陈大哥好。」
那是陈胜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见到秦怀,之後的几年老将军护他护得紧,秦怀再没出现在众人面前,反倒是长子秦朗过不久就被老将军丢到军营里磨练。
陈胜是被划破天际的战鼓声给惊醒,那是他熟悉的战胜曲。
秦怀是众人中第一个回过神的,收了自己的兵器後,抬起头对上秦朗的目光讨好地笑了一下,踱步到距离崖壁十步之遥的位置,估算了一下,猛地助跑,踩着一块突起的石壁跃起,像猫一般灵巧的往上攀爬,不出几秒,俐落的翻身,落在秦朗和陈胜的面前。
「哥,真巧啊。」秦怀笑嘻嘻地往秦朗面前凑,嘴里无耻地说瞎话。
「恩,是挺巧。」秦朗眼里带笑的看着他,微不可查的扫了他全身上下确定没受伤後微微点头。
秦怀见自家哥哥如此和善可亲,便不怕死的搭上秦朗的肩。
「呦,这位大哥是哪位?长得那麽俊。」秦怀半靠在自家大哥身上,看向还呆愣在原地的陈胜,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露齿笑道。
若说之前陈胜是被突如其来的胜利给震住了,那现在就是被秦怀的脸给吓的。
不怪他,对秦怀那张脸免疫的大概也就只有他大哥和他爹娘而已,如果要用字词来形容秦怀的长相那肯定是妖孽二字。
秦怀的肤色白皙但不苍白,像上好的羊脂白玉般乾净温润,眉眼处和秦朗有些相似,但又不同於秦朗刀削般的剑眉,棱角处像是被雕饰过似的,让人觉得俐落但不刚硬,眼睛和秦朗相同,都是有些勾人的桃花眼,但秦怀瞳孔眼色稍淡,在阳光下总感觉有一丝光华在眼里流淌,让人不自觉地盯着他直看,鼻梁挺而正,和秦朗没什麽分别,薄唇红润,嘴角微微上挑,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看着看着就愣了神。但最惑人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和秦朗的淡漠不同,秦怀身上带着股勾人的邪气,在举手投足,言行间,就如同他方才在战场上给陈胜的冲击般,不自主地把敌人勾了神去,待你清醒,已成了他剑下的亡魂,让你觉得如此理所当然,觉得他本该就是如此掌握生死。
秦怀伸手在还在恍神的陈胜面前挥了一下,有些奇怪的看了眼秦朗「他不是吓傻了吧?」
「回神,整军回营。」秦朗见陈胜看着秦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皱起眉淡淡的开口。
陈胜的身子晃了下,脑子终於清醒了,想到自己方才直盯着二公子看就觉得丢人,脸色倏地涨红,结结巴巴地领命,手脚之快速的像有猛兽在追似的往方才秦怀爬上来的那条原路爬了下去,一气呵成。
「你军里是不是都是些二愣子?不过看那身手挺俐落的,还行吧。」秦怀觉得自家哥哥那麽闷的人带出一堆二愣子其实也挺正常的,这也没啥,该机灵的时候不要掉链子平常傻一点也没什麽。
「怎麽过来的?」秦朗自动忽略二愣子的问题。
「呵呵呵,那啥,」秦怀尴尬地笑了笑,「哥你累不?我们赶紧回去吧,我回去帮你烧水洗衣服顺便按个摩,不是我说,我最近又进步了不少,上次爹还说我快和娘一样厉害了。」对付自家精明的哥哥怎麽办?装傻,转移话题,然後再装傻。
「偷骑我的马。」这是一句陈述句。秦朗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强拽着他胳膊走的少年,赤月虽然是匹名马有灵性但性子极傲,除了他之外都不让任何人靠近,但偏偏秦怀觉得赤月对他的胃口,想方设法的想和赤月搞好关系,没事就在赤月跟前蹦哒,秦朗自己都觉得他这个弟弟挺丢人的。
「唉那能叫偷吗,我都徵求他的同意了,他答应让我骑我才骑的。」秦怀把秦朗拽到一匹棕红色骏马面前,一脸得意的摸了摸赤月的头,「朋友,我多尊重你啊,是吧?」
赤月撇了他一眼,不满意的从鼻子里喷气,谁和你是朋友。
秦朗摇摇头翻身上马,心里想着也该给弟弟物色一匹好马了,省得他总缠着赤月不放。
秦朗上马後秦怀也自动自发地藉着秦朗的手上去,赤月哼了两声,表达他的不乐意。
「诶你什麽意思啊?还嫌弃我了是不是?」秦怀好笑地拍了下赤月的屁股,惹的赤月想把他弄下马去。
「安份点。」秦朗无奈地捉住秦怀的手环在腰上,一夹马腹,赤月就往军营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