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见的话语》
第十六句话Chapter16~
『此刻的我听见,原来这就是真正的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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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小玉的一句话,在我的心底像是炸药一般的炸开了。
什麽?
小玉说他喜欢我?
“放火,我不应该做对不起你的事的,你能原谅我吧……”他幽幽地道出这句,然後再露出了牙齿啃咬着我的耳垂,他不像尊咬得轻柔,反而很用力,好像真的要把耳垂给咬一口似的。
“你在胡说什麽!”我推开了他,耳垂一处变得红润,遗留下了他不浅的咬过的痕迹。
“放火,反正我弟已经名花有主了,那不如试着放弃我弟,跟我在一起如何?”他继续将头贴了过来,我隐隐约约还能感觉他某处的躁动。
“你说什麽,我听不懂……”
我还没说完就被他将脸板了过来,乾裂的嘴巴吮吸着我的外唇,再用灼热的舌部恨恨地啜了好几口,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
我此刻竟然麻痹了,动不了,身体动不了,因为我突然感觉到了,以前尊亲吻我的时候。
他觉得他享受够了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唇角是勾着的,我的眼角蓄满了水雾,呼吸变得不平缓,越来越不均匀。
“放下过去,我会对你很好的。”他双眼勾上我的视线,双手搭在我的肩膀,我们对望了几秒,我才讪讪然地移开视线。
是害怕,是惶惑,是恐惧。
不知道为什麽,当小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让我想起了尊之前对我铺垫下甜美的毒药,低语、暧昧、以及焦灼,和现在真的好像,因为是两兄弟吗?
在尊玩弄我之前当我听到这些所许下诱惑人心的承诺,我应该会沉浸在这些话里面无法自拔吧,然後脑海里不断地绕梁着他说出这句话美丽的余音,一直重播,直到无法忘记。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现在的我听到这些甜言蜜语的时候,第一刻想到的竟然是戴上笑脸面具的暴戾凶手,手持着血淋淋的刀子,将刀子藏在身後,等待时机捅了前面这一位倾听者一刀,捅得越深越好。
我的身体开始颤抖,恐惧占据了我的心窝。
自从被尊这麽做後,我的身体开始产生了警觉心,开始产生了质疑心。虽然说不定在这之前就已经产生了,但有可能已经被蒙蔽了起来。
“我不……我不愿意。”我把他抓着我肩膀的手拿开,脸色晦暗地摇头。
“为什麽?难道……你放不下?”他焦灼地摇了摇我的肩。
我对他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不,不是我放不下,而是我累了……谈恋爱其实也挺辛苦的,因为必须背负着他人的爱,而且一背负就得背负一辈子。就像是很沉重的石头一样,我们得一直使劲力气扛起它来,否则的话我们就会被石头压下,一身狼狈。
“那是为什麽?”他又放了开来,“你就不用太担心多余的事情了,我和我弟不一样,我会对你很好,绝对不会欺骗你的。”
不……我真的不愿意再和其他人一起了,至於原因为何,我也说不上。或许,我的心已经被他填满了,有些人一旦走进了心里,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不用了。”我霍然离开了他的腿上,站了起来对他说,“谢谢你愿意对我好,但真的不用了。”
“放火,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麽?”小玉几乎快抓狂了,他的语气也开始变得焦躁。
“明白。”我表情冷静地回答这个问题。
“不,你不明白。”他否定了我的答案,抓着了我的双手,“放火……我是真的爱你,真的就不能试着和我交往?说不定意外的很适合,说不定意外的我是你的心之所属呢?”
心之所属?呵呵,不可能的,我想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没可指望了……
“我说我不愿意。”
“放火……”
“你够了没有!别再自以为是了好不好?”我受够了这样暧昧的举动了,想早点了结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好累,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吗?”
“你不相信我会给你幸福吗?”他非常不安地说着,眼光闪烁地不安定。
“不是我不相信,只是……我真的太累了。”
这次他不再说话了,什麽都不说,不作声地望着我,表情变得黯然无神。他似乎想要说些什麽,但是没有说出来。
“小玉,你不要太冲动,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说不定你只是以为你喜欢我,但是心中却住着另一个人。”我没想过我竟然可以如此淡定地这麽说,“说不定除了我之外,还有更适合你的人……”
他依然沉默,或许他已经想通了,看来小玉还是个懂得思考,懂得分辨是非的人,这麽快就已经知道我在说什麽了,那就好。
“那,我走了。”我想把这句当作我最後的话送给他,“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我以後再也不会主动找你们了,你也好你弟也好。”
“为什麽……你一定要走?”他垂下眼眸,非常惆怅地低下头,“为什麽要走?还没告诉我答案……”
为什麽?我觉得或许不需要告诉你,因为……就连我自己都没有一个确认的答案,是否是因为我不想看到尊和恺萱站在一起的模样,这样会感觉他们郎才女貌,很适合,感觉就是天生一对,感觉自己就是那个企图来棒打鸳鸯的混蛋。而且,尊本身也想要我离开不是吗?
或是,我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有他存在的地方,以及他说他喜欢我的小玉,我不想要再贸然爱上他人,因为感觉爱上一个人很容易伤到自己的心,很容易心疼,很容易精神崩溃,我害怕身体会负荷不来,实在太可怕了。
在对於他感到害怕的同时,我也心存感激,至少他让我明白了,不是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就会喜欢你,而当他说他喜欢自己的时候并不代表是真的对自己有感情,或许只是一时的好玩,一时的好奇心,仅仅如此。
虽然我有很多的想法但是我都没有说出口,我将这个问题留给了他,背着原本轻盈此刻却变得笨重的行李,就让他自己去想吧。
关上了大门,我踽踽独行,孑然一身的我背影离家们越来越远,直到模糊,直到消失。
我的脚步一开始很稳,但是到後来我驻下了脚步,在黑暗的夜里显得更雪亮的眸子环顾眼前的小街,在宜兰这里我果然没有容身之处。
难道我要回到小黑那里?不可能,小黑的表哥还在呢,我才不想麻烦他们。而且他们现在在台北啊……
那……只好再去打工了?
我的眼睛四处寻找希望可以收获一些什麽,结果发现到不远处的一间看起来是咖啡厅的地方。
要去吗?
我原本停伫的脚步,又抬起了脚,咖啡厅在远处,店内白色的光芒照射的很明亮。
有些走神地走着,一步一步地行走,穿梭过冷清清的马路,没有车应该没关系吧。
为什麽当初自己要去接近他呢?
嗒——嗒——
如果自己学会远离,自己学会放弃,当今是不是不会被他这麽深深地在心内刮了一刀?
嗒——嗒——
原来自己爱到什麽都忘了,他有未婚妻,他讨厌我……
为什麽每次尊对我做亲密的动作时,我就会忘了这些重要的事情呢?搞得自己现在伤痕累累,遍体鳞伤……
嗒——嗒——
如果、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
嗒——
我想回到幼儿园的那个时候,如果当初并没有因为觉得被拯救而去感谢他接近他,而是因为害怕他将会对我作出更凶残的事情而害怕地回避他,不去接近他的话……
嗒——
碰!
……哪来发出这麽巨大的声响?
顿时我感到身体彷佛被什麽庞大的东西狠狠撞击了一样,尖锐的东西刺了过来,我闭上了眼睛,突然一股热水从眼睛涌出,很痛很痛,什麽也都看不到了。
我的身体狠狠抽痛,全身已经没了力气,支撑不住而倒了下来,手脚动不了,似乎只要一动肢体就会支离破碎。
我的这一举动身旁立即引来了路人的哗然。
“发生车祸了!”
“快叫救护车!”
好像失去了知觉,我只能感觉到有浓稠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额上的刘海被粘在了一起,藏在体内的心彷佛宛如停止活动,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以为我年轻,看不见自己死亡的时候,但是现在那双能见证生亡的眼睛已经慢慢的苏醒。
原本的疼痛感好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冷,一丝一丝拼命沁入心内的冷,很冷,很冷,原本的温度已经没有了。
什麽都没有了。
……
眸前被无形的双手蒙蔽了,我只是感觉我的身体失去了重力,变得很轻。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麽人类会畏惧死亡呢?因为他们不知道死後会发生什麽,不知道死後的世界是怎麽样的,只能靠各种乍看之下又合理却荒谬的猜测。
人类会因为无知而感到害怕,无知就像是一团黑暗,什麽都摸索不到,又害怕下一秒会碰见什麽,便把自己脑海里所迷信的所认为的事物拼凑这些事情的不完整性。
但是他们没有考虑过这事情的真实性,就像是死後的世界,并没有人类所想的那些天马行空,比如喝孟婆汤投胎转世、坏人下地狱见阎罗王好人到极乐世界受到优渥的待遇……这些都是人类所幻想、所虚构出来不存在的东西而已。
空空的,死後的感觉就以这三个字来概括吧。
我轻轻地扬上嘴角,虽然没看到,但是我感觉得到。
就这麽结束吧……
“毕——毕——”刺耳的声响在我的耳边回绕,
我不满地颦眉,还以为阴间是宁静安定的没有一点声响,没想到竟然这麽吵……
就在我还在皱着眉时,我便听见了有人在旁边喊了一句。
“他有动静了!”
这句话道出我耳边就传来人群吵吵嚷嚷的声音,我烦躁地掩起耳朵,烦死了,难道死了也不能还耳朵一根清静?
好吵,吵死了,我不想再听到声音了……
我身体好像恢复了知觉,鼻子和下巴好像被什麽束缚着一样,不适的感觉让我有些反感。
犹闻到了鼻尖处飘来清清甜甜的空气,那是什麽?我闻到了什麽?
我照着大脑的指示睁开眼睛看看我身处何处,但是眼前依然漆黑一片,我没开眼睛吗?
那刺耳的滴滴声还在响着,人们的议论声依旧继续,我到底在哪?我不是死了吗?这里不是阴间吗?为什麽和我想像的有些不同呢?身体感觉很有重量,感觉不对……
“我去叫医生!”咦?奇怪,这有些稚气的声音怎麽这麽耳熟呢……
我整理了一下我的思绪,斜刘海,戴着黑框眼镜,皮肤微微黝黑……
小黑?
我感到疑惑,为什麽我还能听见活人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自己手臂的肉,一阵刺疼刺激了神经,好痛,我还有感觉。
难道……我没死?我还活着?
人群的吵杂声逐渐变小,然後就突然停止了,我有些诧异。再来我听到了凌乱与稳健的步伐一同靠近我,但是我看不见他们,我是怎麽了?
“放火,你……你还好吗?”小黑的声音近在咫尺,然後我感觉到不大的手拽起了我的手臂。
“你是……”我试探性地问,想了解目前我的这个情况,顺便确认他是不是小黑。
“我是小黑。”他的语气充满了惶恐不安,他发生了什麽?
“我在哪?为什麽这里什麽都看不到?”我并没有先提问小黑的状况,只想要先为自己解惑,将手在附近游移,软绵绵的像是棉被的质感,我好像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双眼,却只摸得到有些粗糙的布料。
“先生,你现在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我来帮你摘下氧气罩吧。”低沉浑厚的声音,听起来是一位成熟的男子。
氧气罩?我戴着氧气罩?为什麽呢?
啊,难道我被送到医院来了吗?我刚刚撞了车祸,然後就被送过来了,刚刚甜甜的气体,是氧气罩输送的氧气。
我脸上的氧气罩被摘下来後,那不适的感觉就消失了,脸部也感觉舒适了许多,清甜的气味从鼻尖消失,换成了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
“你是医生?”我问他。
“是,我在这里。”我感觉另外一只较为粗糙削瘦的手握着自己,那双手已经拯救过了无数条性命。
“为什麽我什麽都看不到?为什麽我没有死?”我急切的需要知道解答,问起问题来心也慌慌张张的。
“先生,先不要着急,你已经昏迷了快一个星期,值得庆幸由於及时送到,所以并没有丧命。”医生先劝诫我冷静下来,然後再以平静的语气跟我说。
所以我该庆幸我并没有死吗……
医生後来却突兀转换成比较沉重的语调:“虽然没有丧命,但是……由於角膜受到了锐器物体直接刺伤,严重的钝挫伤导致眼内压急剧升高,造成眼角膜损伤,伤口经过处理後虽然不会发炎,但是眼角膜已经破裂,所以先生除了进行眼角膜移植手术外并没有其他的治疗方法……”
我听後感到很震惊,但随後便只是凄凉地低下头苦笑,呵……
医生说了这麽多,就是在说我现在已经看不见东西了,除非找到适合自己的眼角膜并且进行移植。
所以,我变成瞎子了。
之前我是一个聋子,现在我是一个瞎子。
呵呵……果然我是逃不过成为残障人士的命运吗……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命运,反正我就是……“残障命”?好笑。
我起初只是无力地呵呵笑着,然後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得盖着了病房内人们的窃窃私语……可能旁人看我笑以为我是疯子,可能在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但是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或许这是以前过於甜美梦境的代价,作为之前过於幸福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