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草草结束之後,几人正找着往喑芜公寓的路。
「是往这边吧?我看导览是这麽写的。」张承轩手里拿着导览说。
喑芜公寓是在稍微再上坡一点的地方,越往上走,离游乐场中央越远,四周围也越来越宁静,道路的两旁是许多铁杉树所集成的铁杉林,交错复杂,放眼望去,就知道通行困难,无法进入。
「这里好偏僻,还真有一点气氛!」田洣说。
「怎麽路上只有我们……不会迷路了吧?」杨婉薰有点害怕的说。
「不会的,你们放心吧!看!这不就到了吗?」张承轩往前头一指。
前方是一个商店,外头摆着许多桌椅,现下都被学生给坐满了。
「没想到会这麽多人!」
「这当然啊!喑芜公寓也算是这个游乐场的主题重点之一,它的人气仅次於急速宇宙呢!」
「哈哈!太好了!看到人这麽多,我突然不觉得害怕了!」
走到商店外,看到林启佑等人正坐在某一桌上打扑克牌,於是就走了过去打招呼。
「嗨!你们来多久了?」张承轩问。
「嗨嗨!你们终於来了!我们中午十二点多就到了,在这里吃午餐,玩了几局扑克牌,然後你们就来了。」林启佑笑回。
「那我们要先去等候区排队吗?」
「好啊!看人都差不多到了。」
大家一起来到了喑芜公寓前,眼前是一栋极为老旧的公寓,建筑物外边甚至长了不少藤蔓及青苔,就不知道那些是人工的,还是真的。
一踏进去,首先是听见一连串诡谲的旋律,从四周各处传来,可想而知许多角落都藏有音响设备,而在便里头则是一片阴暗,外围被工作人员用围杆围了起来,想来那是等会儿会进去的地方。
「好像越往里面走越恐怖耶……」在排队队伍中,赵琳紧抓周宇希的手,害怕的紧跟在林启佑後面。
「是吗?我倒觉得没什麽耶!感觉他们就是故意摆出一些恐怖恶心的东西,但不吓人啊!」林启佑走在前头说着。
周宇希拍拍赵琳,「不用害怕啦!这些都是假的,你不敢看的话就一直看着地板,我带着你走。」
「好……」赵琳畏缩的点头。
「好多人……喔……」周宇希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宇希,怎麽了?」赵琳问,林启佑也转身过来她。
「昨天没睡好,头又开始晕晕的……」周宇希懊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没事,继续走吧!」
没过多久,工作人员拉开了排队杆上的伸缩带,拿着麦克风说道:「下面十位客人里面请!」
「耶!排了这麽久,终於换我们了进去了!」田洣、董威等其他人都开心的欢呼着。
周宇希一踏进入口,便明显感觉到这室内温度异常的低,她停下脚步,问身旁的赵琳:「小琳,你会不会觉得他们的空调也开的有些太低了?」
赵琳微微皱起了眉,「嗯……我觉得和刚刚排队的时候差不多啊!你觉得冷吗?要不要我的外套借你穿?」
「没关系,我有带外套,我穿一下好了。」
「好,那我帮你拿包包。」
周宇希从自己包包拿出外套穿上,才又往前走一步,只觉得四周越来越冷,全身不自觉得颤抖了起来,其他人见她们停下来,问道:「怎麽了吗?干麻不走了?」
「宇希说她觉得很冷。」赵琳说。
林启佑打趣道:「不是吧宇希,你不会是跟杨婉薰一样害怕了吧?我记得你和田洣是你们几个之中胆最大的不是吗?」他开玩笑说着,可忽然瞥道到周宇希越发苍白的脸色便止住了笑,结巴问道:「你……你没事吧?」
田洣走上前探了一下周宇希的额头,严肃的说:「她好像有点发烧。」
周宇希抱歉的说:「你们继续玩好了!我到外面坐着等你们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舒服不要逞强!」其他人说。
「那我和宇希一起出去好了。」赵琳说。
「我也一起出……」杨婉薰说到一半,看到林启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哼了一声便没再说下去了。
「好,那你们先出去休息!」田洣说。
赵琳和周宇希走了出来,正想找位置坐下,就发现同学罗玥坐在其中的某桌,走了过去,罗玥见到她们,惊讶问道:「宇希?你们不是进去玩了吗?」
「宇希有点不舒服,所以就先出来了。」赵琳说
「不舒服?没事吧宇希?」罗玥担心的问。
周宇希摇了摇头,「我觉得我应该是感冒了……」
「也是,你昨天没睡好,山上气温又比山下低,一不注意很容易感冒的。」赵琳也担心的说。
「嗯……」周宇希觉得出来并没有比较好,头比刚才还晕,身体还是冷的颤抖,而且……眼皮越来越重……她觉得……她觉得她好像快要……昏倒!
「宇希!」
「宇希!」
赵琳赶紧扶住突然向一旁昏倒的周宇希,紧张叫道:「怎麽办啊?宇希昏倒了!」
「赶快带她去游乐园的医护室!打电话联络老师!你有手机吗?」
赵琳紧张的摇头:「我没有……」
罗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我们先带她去医护室,和那里的人借电话打给老师!」
缓缓睁开了眼,看到白色的天花板,奇怪了,她记得她不是正坐在喑芜公寓的商店前和小琳小玥聊天吗?
「宇希!你终於醒了!」
宇希看向说话的人,愣了一下,「哥哥?」
周宇睿握住她的手,「你吓死哥哥了!早上不是都好好的吗?怎麽突然晕倒了呢?」
「我不知道……我就是突然觉得好冷、头好晕,然後就没印象了……」
「医生说你发高烧了,我已经打过电话回家,爸爸妈妈正在来的路上。」周宇睿先让她坐起来,倒了一杯热开水的给她,「来……先喝点热开水。」
「哥哥,我的同学呢?」
「她们刚刚还在这里,现在出去买晚餐了。」
「什麽?已经晚上了?」周宇希惊讶。
周宇睿点头,「你已经睡了两三个小时。」
「可是……我同学是怎麽和哥哥说的?」
「她们先和你们班导师说,然後你们班导师又打电话给我们班导师,然後我才知道的。」
周宇希点头,「原来是这样。」
夜晚,回到家後周宇希在自己房间躺着休息,温织翎端着一杯热水敲门进来,「希希,先吃完药在睡。」
「好。」周宇希乖乖接过热水和药包,问道:「明天妈咪也在家吗?」
温织翎摸摸她的头,「你生病妈咪当然要在家照顾你啊!」
「可是……工作怎麽办?」
「不用担心,妈咪已经请了假,而且这几天并没有演奏会的行程,不会影响的,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
「好……晚安。」
「晚安。」她替周宇希盖好了被子,关了灯出去了。
礼拜一的早晨,温织翎替周宇希量了体温,蹙起眉,语气担心的说:「怎麽烧了这麽多天才退一点点?」她伸手抚了下周宇希的前额,「下午如果还没退再去看一下医生好了…..」
午後,周宇希坐在床上,刚吃完温织翎熬给她的稀饭,房门又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就打开了。
「妈咪,我觉得已经好多了,应该不用去……哥哥?」以为是温织翎,结果开门进来的是周宇睿。
「宇希,今天有比较好吗?」周宇睿走向前问。
「哥哥,现在不是还没到放学时间吗?你怎麽回来了?」
「最後一节课挺无聊的,就请假早点回来。」周宇睿边说边把他刚从医药箱拿来的耳温枪塞进周宇希的耳里,「哔哔」几声後拿出来看,「三十七度多……还是有点烧,可是比之前好多了。」
「哥哥,我想,我以後出去玩之前再也不要这麽兴奋了。」
周宇睿笑问:「为什麽?」
「我觉得我这次就是兴奋过头了,才会『乐极生悲』!你看,没睡好觉,隔天出去玩又没注意保暖结果就着凉感冒了!结果之後都没玩到……」周宇希郁闷的嘟起嘴。
周宇睿忍不住笑了几声,问道:「那天你玩了什麽?」
「高空弹跳、迷宫五花八门……当然还有急速宇宙是一定要的,哥哥有去玩急速宇宙吗?」
「有啊,很好玩!」
「我好喜欢急速宇宙喔!很刺激,而且4D画面好酷喔!」
周宇睿同意点头,「我也觉得,画面处理的很细致,音效也配得不错!」
「只可惜,没有玩到喑芜公寓,如果我晚一点点再晕倒,或是等我玩出来再晕倒就好了……」
周宇睿没好气的轻敲了下她的头,「乱讲话!」
「吼!哥哥!你都不知道我没有玩到喑芜公寓有多难过,那可是除了急速宇宙之外我期待最久最想玩的!」
周宇睿叹了口气,「其实那里面没什麽,很无聊的……」
周宇希一个机灵,「哥哥进去玩过?」
周宇睿点头。
周宇希激动的拉住他的胳膊问:「那里面是什麽样子?刺激吗?恐怖吗?哥哥,从头到尾都告诉我吧!」
周宇睿和她说了一下大概,不外乎是鬼屋常有的场景,破旧的娃娃、上吊後留下来的场景、散落一地的头发,以及工作人员扮成的鬼……等等。
「听起来很恐怖,好想玩玩看喔!」周宇希羡慕的说。
「其实真的还好,所以没玩到不用太失望。」周宇睿安慰她,看了下时间,说道:「你再睡个觉吧!我先去琴房练琴,等一下晚餐再来叫你。」
「又睡啊……」
「你还在发烧,当然要多睡一点啊!赶快好起来,就可以赶快回学校上课了!」他摸摸她的头,走出房门。
周宇希躺在床上滚来滚去,也许是睡了将近快要一天,怎麽躺也睡不着,想一想还是下来走动好了,她推开房门,听见从琴房传出的琴声,便往琴房走去。
轻轻推开门,看到周宇睿正在练琴的背影,她小声地走到一旁的沙发椅上坐着欣赏。
弹完一曲的周宇睿发现她,笑问:「睡不着吗?」
周宇希点头,问道:「哥哥在弹什麽?」
「我刚弹的是莫兹可夫斯基的西班牙绮想曲,这是我这礼拜考试的自选曲。」
周宇希顿时想起,「对吼!户外教学结束後就是期末考,我都忘了!」她抱怨道:「学校也真是的……怎麽这样安排啊……」
「我听殷老师说你後来练习的都还不错,应该没问题吧!你不是选贝多芬的暴风雨吗?」
周宇希回:「对,可是有些需要弹八度的地方被老师删改了,因为我的手还太小弹不到。」她突然想到什麽,说:「哥哥,你弹一次原版给我听好吗?」
周宇睿想了一下,「暴风雨啊……好久没弹了……」
「没关系啊!弹嘛弹嘛!」周宇希可是很想听的。
「好、好……这就弹!」周宇睿想了想,开始弹了起来。
「你……你不用看谱吗?」周宇希惊讶问。
「这首挺好记的,只有少数地方变动较多,其他地方大多都只是音阶的转位,不然就是转了调而已。」
「希望我可以赶在考试前好起来……」周宇睿弹完时,周宇希这麽说。
「所以你快点回房间躺着休息啊!」
周宇希坐到周宇睿旁边,靠在他身边说道:「待在家里好几天都没出门,好无聊!」
周宇睿沉思,「无聊啊……不然,我们来玩即兴?」
「即兴?好啊…...可是我没玩过,这是不是很难啊?」
「嗯……这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是基本的乐理知识你现在大致都掌握了,我觉得可以试试看……变奏知道吧?」
周宇希点头,「知道。」
「举个例子,你看,像是莫札特的小星星变奏曲,每段的音群和音型都有适度的做出改变,不管是旋律、节奏及和声,从原本单纯的曲调出发,进而延伸演变。」他接着说,「你可以以这首当参考,当你想出一段旋律,又或者想要改变一段旋律,都要先静下心来认真感受旋律和和弦之间的互动,尽管你对乐理有多麽熟悉,还是要用心去聆听,才能从中反应出新的灵感。当然,这些只是哥哥的想法,等你熟悉了即兴,也许到时你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周宇希摇了摇头,「不会,我想就算到时有不一样的想法也不会有哥哥好的……对了哥哥,你是不是以後想当作曲家?」
「没有想到作曲家这麽伟大啦……我喜欢作曲,想当个自由自在的作曲人,不被世俗眼光绑住,不用臣服在流行趋势下。」
「哥哥这麽厉害,一定可以达成的!」
「还早呢!不过我会继续努力就是啦!」说完他摸摸她的头,「你也要努力一点啊!先把感冒解决了!」
「唔……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而且我也没像哥哥这麽厉害……不管做什麽都可以做得很好,考试就算生病也不会受影响……」
周宇睿忽然安静的看了她几秒,随後将双手放到琴键上弹起了一段陌生的旋律,虽陌生,听起来却使人怡然心悦,恍若躺在一片青绿草原上,看着蔚蓝长空上正飞行的鸟儿,自在沁心。
「哥哥在弹什麽?」
「好听吗?」
「好听!」
「送给你吧!」
看见周宇希呆愣的模样,他笑道:「这可是你哥我人生第一首从头到尾完整的作曲,你不要就算了。」
「什麽!这是哥哥做的?我没说我不要啊!我当然要!」
闻言周宇睿嘴角上扬,修长俐落的指尖继续在许多琴键上滑过。
「那曲名要怎麽命名呢?」周宇希问。
「嗯……就叫『语希』好了!」
「什麽啊!直接用我的名字?」
「哈哈!我说的是说话的语,希是你的希没错。因为这是『我和宇希说话的时候所想出来的曲子』。」
「……」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就这麽决定了!」
周宇希连忙说:「等等哥哥!你人生的第一首曲子的取名拿我来取这样好吗?是不是应该取个更有纪念价值的呀?」
「怎麽会没有纪念价值?这是我写给我可爱的妹妹,希望她开心、不要胡思乱想,鼓励她早日康复的曲子,很有意义啊!」
「那好吧!为了谢谢你的礼物,感冒和期末考我都会加油的!」
「这样才对!」
两人相视而笑,傍晚的阳光照进琴房内,撒在两人的背影上,衬托了一幅温暖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