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马尔彭萨机场
两通电话,像是拉纤一般将昆廷强行拽回了米兰。
想当初他从米兰到台湾来,航空公司见是杰尔曼诺塔家族自动将舱等升级,以至於昆廷处在极尊荣的环境备受礼遇地照顾着。如今回程,他一路上脸色严寒令众人畏惧,连亲切和蔼的空服员都争相躲避服务他的次数。
什麽都来不及带走,他好不容易在台湾快要闯出一点成果,该死的两通电话把他从那个环境里抽离,他所期盼的……一个都没带走。
只差临门一脚,傅又芃就会坐在他身边,听着她的声音、感受她的温度,陪自己度过漫长的飞行时光。而现况是他依旧孤身一人,偌大的座位更显异常寒冷、孤独色加重数倍。
回想起电话中斯拉维跟他说,病患指控他积欠病人医疗费、延误诊治以致病情加重,找来媒体记者等到医院大闹!
柔伊一家人?乍听时他还真想不起是谁,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漫长的飞行时间里,他在自己的记忆中抽丝剥茧,回想起他曾经以个人名义发起募集医疗资金的活动,帮忙的对象似乎就是叫这个名字……现在反过来指控他?他是遇到诈骗吗?很好、很好,给我等着!
昆廷单肩背着简单的行囊,带着墨镜、满身风尘站在机场候车区,双手置於风衣口袋静静地站着,不同於旅人们的东张西望,好似一座雕像伫立着。
奉斯拉维之命来接机的吉安,远远就看到气场不容於他人的昆廷,好似这世间的种种犹如尘埃一般与他无关的绝对孤寂感,不仅内心暗暗抱怨斯拉维老是把这种鸟事丢给他。
「昆廷先生,我是斯拉维总裁的特助吉安,总裁派我来接您到集团与他会面。」吉安将公务车驶到他面前,下车後帮他开车并说明。
「嗯。」昆廷简短应了一声。这是他与傅又芃道别後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异常低沉沙哑。
他默默地上了车,再次以可怕的声音问:
「我返国的事情有人知道吗?」
「斯拉维总裁已先施压媒体,说等你回来看你决定要办记者会说明还是私下解决。」
「那家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势力,也不可能有这种脑袋,没关系,给我等着!」太过於平静说出应该咬牙切齿的字眼,反倒更让人不寒而栗。
吉安深深地觉得眼前这个杰尔曼诺塔家中最小的孩子才是最可怕的角色,他发狠起来的模样跟总裁大人有得比,但更值得关注的是他是一名医生,可以杀人於无形!
还好杰尔曼诺塔家中只出了一位医生!
安静如宇宙的车内空间,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响拥有让人吓到跳起来的威力。当然,被吓到的是驾驶人。
昆廷淡漠地拿出手机,看见以台湾国际码为首的一串数字,立刻由怒转笑接起了电话:
「芃儿。」
不由自主,吉安感觉到恶寒以及鸡皮疙瘩爬上了他的头皮,虽然他听不懂中文,但是这温柔语调他只能感叹爱情的力量真可怕。
就如当初把恩佐搞的乌烟瘴气的奥罗拉说的,他是私人时间都卖给公司、没有女朋友的人不会懂的。事隔多年,斯拉维和恩佐都已成家立业有了孩子,他依旧不懂……还是自己想办法忽略旁边可怜被拆散的情侣,专心开车专心开车!
「喂喂,昆廷大爷你到米兰了吧?欸我问这个好像废话你能接电话应该是到了才对,一路上还好吗?你是不是又用臭脸去吓唬人?」一接通立刻窜出傅又芃叽哩呱啦的问句,昆廷失调的颜面神经才记起微笑的路径。
「我好想你。」
「你的声音怎麽怪怪的?你感冒了吗?」傅又芃听不惯他低沉沙哑的嗓音,接下来的话不晓得是讲给谁听。「怎麽搭个飞机就感冒了?病毒这麽厉害在那麽高的地方也能存活?应该不是被我传染的才对哈。」
昆廷无奈地笑,这小女孩完美地无视了他的澎湃思念。
「我们要分开多久?」昆廷再问。
「我爸说什麽时候你身边安全了,就是我出发的日子……」傅又芃越说越小声,看不见她表情的昆廷痛恨这遥遥无期的时间和空间距离,恨不得现在双手捧着芃儿的脸颊,透过双眼看进她灵魂深处,好生疼爱。
「很快、很快我就会接你到我身边,先去收拾行李吧!」
「很快?」傅又芃有点惊讶。她听说是医院那边有人来找麻烦,要求他立刻回义大利善後,想不到义大利的医疗界这麽可怕,她以後可是要在那里工作的耶。「你不会是要把对方做掉吧?」
「你不用担心,听我的话去收拾行李。」
「那Elsa怎麽办?我能带她走吗?」傅又芃说的Elsa是昆廷之前为了拐骗傅又芃到他屋里而领养的小猫,她希望可以打包带走。
「你可以带上所有你喜欢的东西过来,我会办好携带宠物出境的手续。」
「你也太分身乏术了吧?先搞定你自己的一身麻烦再来讨论我吧,你同意剩下我会自己想办法。」
「你为什麽能这麽高兴?」昆廷听着她带着笑意的声音,脑中浮现芃儿的招牌龙猫笑容,孤寂感飙升。
「为什麽不高兴?」傅又芃反问,她不知道要有什麽原因让她心情不好。
「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这麽开心?」说穿了,他就只是在吃醋。
「哈哈哈哈哈,昆廷大爷在意这种小事情喔?」傅又芃很乐。这个男人打从电话接通就不断地在撒娇,她就大方地哄哄他吧!「你离开以前不是也听到我爸说了,他认可你的企划书,我爸这人言出必行的,只是晚一点履约而已……哎呀,反正煮熟的鸭子已经飞不掉了,就只是晚一点端上桌而已。」
「所以你是那只煮熟的鸭子?」听着芃儿的玩笑,昆廷心情稍稍好转。但是把自己形容成这样……他不利用一下岂不是大亏?「本大爷现在就饿了,何时才能享用鸭子?」
「呃……」电话那端的傅又芃脸蛋「唰」地爆红,直觉他这句话中有话。「说、说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要挂电话了!」
听着她慌乱的声音,一想到芃儿流露出羞赧娇嗔的表情和声音,他恨不得能立刻抱紧她。不行!他真的无法等太久,於是开口订下了期限:
「小鸭子,去订一张两天後台北往义大利的单程机票,带上随身行李就好,其他我会找人搞定。」
「两天?」傅又芃因狐疑而重复他的话语。「你那边的问题能这麽快解决吗?」
「不是我能不能,而是我绝对能。」
「那、我真的订了喔!」回归起初的话题,她知道昆廷的承诺是让自己安心,但他会不会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不要勉强自己,我……」
「小鸭,你乖,不用担心我。」该担心的是那恶搞他的人,身上背负着正在倒数的丧钟啊。「听我的话,三天後我会在机场等你。」
三天後──那也是她生活即将骤变的分水岭。
挂掉电话以後,昆廷的目光没有移开手机萤幕,随即又进入通话模式:
「大哥,是我。我回来了──嗯,我要借你的公务车一用,你的特助我会先载回去还给你,然後我会直接到医院去!──没关系,就先这样。」
吉安听到能理解的语言,随即了解到昆廷在跟自家总裁大人通电话;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这麽快把他还给总裁大人?
不过看他刚下飞机就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他还是回去乖乖面对一年四季如故堆积如山的业务吧!
他才放空一下,昆廷通话的对象又换了一个人。
「我是昆廷,我找公共事务组的路迪组长──是、是我,我再过半小时会出现在医院大门……不,我刚回国,现在我要请你们,帮我把事情闹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