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化妆台前的我将长至腰际的长发紮成一束马尾,准备去晨跑。
今天不晓得为什麽起的特别早,明明已经不做恶梦了。
我打开陈旧的铁门,走出我的家。这里是租来的,因为房租便宜,加上离我的学校也很近,所以才勉强住下这连电梯都没有的小公寓。
一出来,阳光刺眼到我的眼睛只能眯成一条线,什麽都看不清楚,明明才清晨五点左右,即使太阳没有像中午那般毒辣,却也令人不舒服的可以。
我打算绕着社区跑三圈,大概六点半就能回到这里了。
左手拿着接着耳机的手机,右手拿着蓝色的塑胶水瓶,我先暖身了一小段路才开始加快速度。
洪筠是我的名字,很简单,不会太华丽也不会太平淡,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非常。
我没有跟父母亲住在一起,我也没有父母亲,都是亲戚在照顾我,其实我也知道他们根本想让我自生自灭,可是法律不允许,所以才勉强随便应付,例如我的住处。他们每个月给我的零用钱也不多,爸爸和妈妈那边的伯伯婶婶叔叔阿姨加起来有九对夫妻,我一个月的零用钱却只有一千五百元,为此我必须去打工。
我是在升上高中後主动要求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的,我想那些大人肯定乐不可支,因为他们在三天内就帮我找到了住所,即使很简陋很随便。
以前的我什麽都不会,煎颗蛋我都能把自己的手烫伤,洗衣机的按钮也搞不清楚什麽时候该按哪个,不过到了现在,我已经能烧出一桌菜,味道也不差,衣服洗得有效率又乾净。
学这些的过程很辛苦,因为我全都是自己来,可是成果我很满意。
很多事情只要看淡一点就觉得没什麽了,虽然亲戚都很不喜欢我这个累赘,把我丢在外面没有人照顾,什麽烧菜洗衣都是我自己来,但是我觉得很自由,我可以不用为明天担心受怕,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了。
今年的我十七岁了,明年就即将成年,然後再等两年我就真的不用受任何人拘束了。我想去很多地方走走,不想把自己锁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地方,这样总有一天我也能够忘记那些,然後也许我可以再次相信别人对我的承诺......
只不过都不是现在就是了。
我晓得这些是我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理想,我比谁都知道,要我再次去信任一个人根本不可能了,我早就做好一辈子一个人的觉悟了。
这是我对我自己做出的承诺。
无论未来会发生什麽,我还是先过好当下比较实际,好比说等一下回家冲个澡还要去学校上课,继续过我那没有目标的无趣人生。
「啊!」我走了大概快半个社区,脚突然拌到东西扭伤了,是一颗篮球。
我试着站起来可惜只是徒劳,右脚实在太痛了,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滚来的,我的脚踝都开始红肿,难道我要自认倒楣吗?到底是谁那麽不小心?
「同学!同学你还好吗?抱歉,那颗篮球是我的,我刚才打球停下来喝水没注意到篮球滚走了,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你跌倒在地上,真的不好意思,你站得起来吗?我扶你好不好?」一个男孩子急忙地跑到我身旁,试图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拉起,却被我直接挥掌打掉。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我皱紧眉,打量眼前的他。「那颗球是你的?我现在脚受伤了你怎麽赔?」
他还在因为被我挥开手而错愕,没有回答我。「喂,我问你怎麽赔?」於是我再喊了一次。
「我会赔偿医药费的,你先站起来吧。」他再次对我伸出手。
「我不用你帮。」我再试了一次想站起来,力气却不够,再用力一点的话我真的会痛到飙泪。
「我说我可以帮你了嘛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让我扶你好不好?」他的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接近我还是放下。
「我也说了,我、不、需、要。」我边回答边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自己身体,右脚的疼痛让我冒出了冷汗,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想要他帮忙。
但我忽然重心不稳,在又要跌坐到地上的瞬间,我被霸道地腾空抱起,「你为什麽要这麽反感啊?我又不是什麽变态,我只是觉得弄伤你我有必要负责而已。」
他的举动来的太突然,我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我完全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明明有好多要骂他的话,全都卡在喉咙出不去,我也完全使不出力气挣脱,只是不断地颤抖。
「你很冷吗?为什麽一直抖个不停?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拿水跟篮球,免得又有人要跌惨了。」他把我放在步道旁边的长椅後,转身往篮球的方向跑去,捡起篮球後又跑到篮球场拿起他的水,最後跑回我面前。
「嘶......」他把他的冰水贴上我的脚踝,害我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然後那阵沁凉从我的脚踝直接窜进我身体里的每一颗细胞,痛的地方也渐渐麻痹了。
「这样有好多了吗?如果还是不舒──」
「啪!」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我不是叫你不准碰我吗?你凭什麽碰我?不要再靠近我了,恶心死了,你不用赔我钱,滚离我的视线范围就好。」我对他大吼,不小心吸引附近早起来运动的爷爷奶奶好奇地多留意几眼。
他的表情显示他非常不解,反正我根本也没有要他理解。「请你离开,看你是要继续打你的篮球还是回家都好,快走开!」
这个男生像是听不懂国语似地依旧留在原地不动,一下搔搔头一下看地板,就是不肯离开我面前。
「我叫你离开你听不懂啊?」
「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欸,我从来没有被任何人甩过巴掌,尤其是女人。」他把手中的冰水放到我旁边,「那瓶水就送你吧,我走罗!如果没办法走就找个女孩子扶你回家吧。」他说完就走掉了,还发出笑声。
他看得出我是排斥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