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的蓝天,飞过一只苍鹰,俯视着――阳光下,鲜绿如翡翠的山林。几缕薄如轻纱的雾霭,静静拂过百合民宿高耸的尖顶。
早晨的松岗,在巴哈的音乐里,慵懒的醒来。花园餐厅里,铺着红白格子桌布的长桌,摆满丰盛的西式早餐buffet。早起的房客们,三三两两,落坐在花园――他们一边远眺合欢山顶不停变幻的云影天光,一边品嚐旅行的美好心情。
程寅端着一壶刚煮好的咖啡跟一壶新搾的果汁,走进庭园。晨晨跟欢欢端着刚出炉的面包,蹦蹦跳跳的,跟在程寅後面。程寅的优雅,与双胞胎的可爱相映成趣,像一幅美丽的画,吸引了众多宾客的目光。
程寅俊美的脸庞,映着初升的阳光。他不时回头望着自己房间的阳台。他的脸上,有一种特别的温柔,像在期待着什麽……
程母坐在花园里,凝视着程寅――她对程寅超乎平常的关爱,让她敏感的察觉到儿子的不同。
士官长端着一份为程母特制的早餐,走进花园。
士官长:夫人,您看什麽?看的那麽出神?
程母:你觉不觉得,程寅今天有点不一样?
士官长:是不一样了!除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有变形以外,其他的――好像都不一样了。
程母:怎麽说?
士官长:他的一号表情――就是面无表情――忽然失踪了,还多了好几号奇怪的分身!一下子皱眉,一下子傻笑,一下子沉思,没几分钟就变来变去,看的俺眼花撩乱、好不习惯。
程母:我也这麽觉得……你觉得,这个孩子他是怎麽了?
士官长:照俺看,他――不是生病了,就是病好了!
程母:去!你又瞎说了!
士官长:俺从来不瞎说,俺的一双眼睛,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他骨子里去了……夫人,您再仔细看看吧,看俺是不是瞎说!
士官长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程寅。程母疑惑的目光,也停在程寅的脸上。
程寅再度回眸凝望自己的房间。白色的落地窗纱,被风吹出了阳台。程寅的脸上,蓦然出现一抹淡淡的笑容,还有隐隐的期盼。
***
蜿蜒的合歓公路,像一条美丽的蛇。旋绕着苍绿高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程寅坐在吉普车上,一边开车,一边陷入沉思。
山风从敞开的车窗不断灌进来,吹乱了程寅的头发。程寅的脑海彷佛也被狂风吹着,不断掠过关於百合的种种片段……
***
「圣爱之家孤儿院」的西式建筑,虽然老旧,却有一种独特的古典美感。
程寅把吉普车驶进孤儿院、停妥。车门打开。程寅抱着一大篮面包跟食物,走下车。他快步迎向正等在门口的修女跟一大群小孩。孩子们兴奋的围着程寅,接过程寅手上的食物。修女欢喜、关切的眼神,一直凝视着程寅――像是慈爱的长辈,一路看着自家儿女的成长。
程寅一脸微笑,跟在修女身後,一起走向孤儿院里一棵孤挺的松树。两人坐在松树下的长椅,静静眺望前方的奇莱山――碧绿的山峦,被层层云海环绕着,既宁静又诗意。孩子们在附近的草地上玩球,时时传来欢乐的笑闹声。
程寅用敬爱的眼神,凝视着修女――已经70岁的修女,她外表年老却仍充满活力的脸庞,刻满了象徵智慧与慈爱的皱纹。
修女也以长者的关怀与慈祥,回望着程寅。
修女:程寅,我看你……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
程寅:ㄟ……好像是吧!
修女:有发生什麽事了吗?
程寅:修女,前几天,我还是每晚做一样的恶梦,可是……昨晚的梦,突然变了……
修女:是吗?变得怎麽样?
程寅:前面都一样……只是,梦境快结束时,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修女:是你认识的人吗?
程寅:……是我昨天半夜在民宿附近遇到的一个游客,她救了我家的猫。因为她找不到空房间投宿,所以,我就带她回我们家了。现在,她就住在我的房间里。
修女:是吗?梦里面,她有做什麽吗?
程寅:她……为我挡在老虎的前面。
修女:真的?!梦里面,你的心情是?
程寅:很奇怪……我突然不害怕了。
修女:为什麽?
程寅:因为……梦里面,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其实,她比我更害怕!可是,她却那麽勇敢……即使她已经吓哭了,而且全身都在发抖,她仍然愿意挺身而出,帮我抵挡那只可怕的老虎……
修女:所以呢?
程寅:所以,我在梦里面,忽然决定――我不要再逃了!……所以我,第一次,转身面对了那只老虎……
修女意味深长的看着程寅。
修女:然後呢?梦的结局,改变了吗?
程寅:我不知道……因为,我被晨晨跟欢欢吵醒了……
修女:……你可以跟我说说,那个女人是个怎麽样的人吗?
程寅:感觉很脆弱,很需要人帮助……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孑然一身,连行李都没带。全身都被雨淋湿了。
修女:你有问她发生什麽事了吗?
程寅:没有……她只说她找不到有空房间的民宿。
修女:她有跟你说她要在山上待多久吗?
程寅:没有……不过,我希望她能待久一点……
修女:喔?!为什麽?
程寅: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很希望自己能为她做点什麽。至少,可以让她不要再那麽难过……奇怪的是,我才刚刚认识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认识她很久了。……即使她没有说,我也可以感受到她的痛苦跟绝望……
修女:我想,那是因为――你在她身上,看见你自己了……
程寅:修女,那是什麽意思?
修女:意思是――你们灵魂的波频很相近,也或许你们的生命经历很相似……所以,你可以轻易感受到她的内心。
程寅:是吗?
修女:我想是的。……这样好了!――如果她会待很久,找个机会,你带她来看看我。现在,你就别想太多了。一切就交给上帝吧!我相信,上帝会为你的善良,做最好的安排。走吧!别发呆了,教室里有两盏灯坏了,要拜托你来帮忙修。
程寅:喔,好……
***
程寅爬上高高的梯子,一边仰头转动天花板的电灯泡,一边思索着修女的话……
身着警察制服、身材高大、充满阳光型男气息的仲威悄悄走近程寅。他满脸调皮,故意恶作剧的用手摇晃了程寅的梯子、随即又马上用手稳住。
摇晃之间,程寅被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是仲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程寅:仲威!
仲威:哈哈,被我吓一跳了吧!
程寅笑着摇摇头,继续换他的灯泡。仲威一边帮忙扶着梯子,一边仰头跟程寅讲话。
仲威:想什麽?想得那麽入神?
程寅:没什麽……你怎麽来了?还穿着制服?
仲威:出来巡逻,顺便来看修女跟小刚。
程寅:小刚怎麽了?
仲威:听说在学校跟同学打架了!修女要我来跟他谈谈!
程寅:你打算怎麽跟他说?
仲威:当然是问他打赢还是打输啦!赢的话,一根鸡脚;输的话,一根鸡腿!
程寅:你说反了吧!应该是――赢的话,一根鸡腿;输的话,一根鸡脚,才对吧!
仲威:这你就不懂了!小刚是我的徒弟,得到我武功的真传,跟人家打架,本来就不可能会输!如果打输了,一定是没吃饱,所以得赶快给他一根鸡腿,补充体力!
程寅:那,打赢了呢?为什麽是一根鸡脚?
仲威:因为我这个师父有交代,我们武功太高强的人,不可以随便跟人家打架,因为胜之不武!他既然敢不听话,我给他的惩罚就是――晚餐,只准吃一根鸡脚!
程寅笑着摇摇头,神色间,全是对仲威这个好兄弟温柔的情感。
程寅:你这个派出所所长,穿着制服,竟然满嘴胡说八道!
仲威:哈哈哈――我是在认真的教育我门下的弟子,你了不了?
程寅:我们做兄弟多少年了?我怎麽可能不了?你最好是认真的。
程寅笑着走下梯子。仲威忍不住,又调皮的用手摇晃着梯子。看程寅吓了一跳,他又开心的笑了。
***
孤儿院的音乐教室里。
年仅七岁、长相清秀、却个子瘦弱的小刚一脸倔强,转头看着窗外。仲威蹲在他身旁,耐心的,把小刚的脸扳回来。
仲威:小刚!不管他说了什麽,你动手打人就不对!
小刚:可是,他说……我妈妈不可能来接我了……
小刚原本倔强的脸上,忽然出现了软弱,他抿着唇,眼眶都红了。仲威凝视着小刚,一脸的严肃。
仲威:小刚!仲威叔叔是怎麽跟你说的?
小刚还没开口,就哽咽了。
小刚:你说,只要我很乖,我妈妈一定会来接我回家的……
仲威:没错!还有呢?
小刚哽咽的更厉害了。
小刚:你说,只要我不放弃,就会有希望……
仲威的眼神,闪过了一丝微微的痛楚。
仲威:小刚!你心里是这麽想的吗?你真的相信你妈妈会来接你吗?
小刚点点头说:嗯!我相信我妈妈一定会来接我的!
仲威:既然如此,你需要去管别人说什麽吗?只要你自己心里相信你妈妈会来接你,就够了,不是吗?
仲威一脸坚定的表情,凝视着小刚。小刚看着仲威……终於哭了。
小刚:我知道了,只要我自己相信就够了,不必去管别人怎麽说!
仲威:没错!所以……下次,你还要打架吗?
小刚:不打了!我们武功太高强的人,不可以随便跟人家打架,因为胜之不武!
仲威:你果然是我的好弟子!
小刚:仲威叔叔!
小刚哭着投入仲威的怀抱。仲威满脸温柔,轻轻拍着小刚的肩膀。程寅跟修女坐在教室後面,看着这一幕,都是满脸的感动跟安慰。
***
孤儿院门口。程寅与仲威一起并肩走出来。他们的身後,跟着一个长相阳刚、身材有如篮球国手的泰雅族年轻警察――阿德。
程寅看着仲威跟阿德。
程寅:你们两个,待会还要去巡逻?
仲威:当然!我还要陪阿德,去看小安她奶奶。
程寅:雅记她怎麽了吗?生病了吗?我怎麽没听小安说?
仲威:阿德,你自己说!
阿德:没有啦!我只是想过去,看看雅记……
仲威:只有雅记吗?
阿德腼腆的说:还有小安啦!
仲威捉狎的看着阿德,阿德脸都红了。
程寅:你们两个也太混了吧!还可以边巡逻,边追女朋友!
仲威:我先声明!是他!我可没有喔!阿德,你帮我做证!
阿德马上露出一副忠心护主的表情。
阿德:没错!整个清境,没有一个女生,是我们所长,看得上眼的。他眼光很高的啦!因为――贾咏琴留下来的标准太高了!
阿德刚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吐吐舌头,尴尬看着程寅。仲威看了程寅一眼,一脸的关心。程寅假装没看见。
程寅:好了!我得赶快回去了!仲威!找时间来找我喔!一定!
仲威:一定!
两人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交换了一个好兄弟之间才有的笑容。
***
百合民宿里热闹滚滚。旧房客纷纷退房结帐、新房客成群上门。程寅一个人,忙里忙外。忙乱中,程寅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略过在他面前、正在跟他讲话的任何人,在他自己的房门口逗留。
一个身材圆滚滚,挺着大啤酒肚的房客,走过来大声叫着――
胖房客:老板,结帐。老板!老板!!
程寅吓了一跳,突然回过神来。
程寅:蛤?喔,好的……总共是8400元?
胖房客:不对吧!我们一共住了三个晚上,应该是12600,才对吧?老板,难道你们有买二送一的优惠?要免费送我们一晚?哈哈哈!那就太好了!
程寅满脸尴尬,又确认了一下资料。
程寅:对不起……是我算错了!
另一位身材高瘦、长相斯文的房客又跑了过来。
瘦房客:老板,你刚刚找错钱了,我给你5500,你应该找我300才对,你怎麽找了我800呢?
程寅更尴尬了,马上低头又确认了一下资料。
程寅:是吗?对不起。
瘦房客:哪,这是你多找的500!
程寅:对不起,谢谢你了。
胖房客看程寅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揶揄程寅。
胖房客:唉呀,老板他一定是太累了,没电了,才会一直算错帐、找错钱!看样子,老板――你需要蛮牛了喔!哈哈哈!
程寅尴尬不已,只能乾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