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迴廊 — 第一卷 少年如玉君焉知(七)

「致斋,你想上场吗?」永璂神色淡淡的坐在看台上,看着西藏勇士和满族子弟切磋武艺,却是屡战屡败之际,便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钮怙禄善保瞥了气焰嚣张的藏族人一会儿,才不疾不徐的回应:「奴才需思考一番,望您宽恕。」「只是随口问问,你不必太过在意。」十二阿哥半歛着眼皮,用仅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细语:「爷虽是瞧着不甚欢快,但没把你当标靶的意图。想成名,为官参军一途最是正经,反倒无须仰赖这不入眼的小比试。」

可不是吗?西藏被清朝打了个落花流水,不得不服软称臣。眼下大清强者尽是在边关镇守山河,朝廷留下的不过是花花架子的满族权贵子弟,除去玩乐嫖赌,其余均是中看不中用。样貌俊雅的少年微微弯起唇角,只因他的主子太过了解他,内心全然欢喜。善保的确看不上这场比武大会,永璂说得很是实在,但皇帝得脸面可得顾全才行。正当这对心思多的主仆犹豫不决时,早已有人迫不及待的飞身上台:「福尔康恭候指教。」

这回接待西藏土司的人是五阿哥,与其交好的福家二子自然跟着沾光,早早被放出府办事。至於还珠格格和那两个宫女,永璂瞧着乾隆睁只眼闭只眼,便也忌懒搭管。反正现下掌握後宫大权的是皇后,太后似是尚未从先前刺激复原心灵,魏佳氏被近日得宠的嫔妾气得咬牙切齿,谅是她们也掀不起浪来。善保留意到永璂心神飘远,逐轻咳一声且端了按时服用的汤药给他:「主子,请服用汤药。」懒懒散散的接过药碗,男孩不置可否的应了声:「嗯。」

「这什麽味道?很是难闻啊!」自幼习武而五感灵敏的西藏公主,在顺风嗅到那股苦涩稠烈的药味时,很是不客气地看着端药的永璂道:「臭死人了!你这小鬼头去别的地方喝,别坏了本公主的兴致!」「还请公主见谅。」永琪看十二阿哥当场被落面子,内心痛快不已,反倒忘了自己的身分和处境:「家弟身子因自幼贪玩而不强健,得日日服用药物来养着命。若是惹公主不快,便遣下十二阿哥好向您请罪。」

西藏土司巴勒奔可没这般没心眼,他注意到乾隆神色阴沉,自己的探子给出的消息亦是指着这十二阿哥甚是得宠,故瞪了正准备开口的赛娅一眼:「大清皇帝,赛娅小孩子心性,请您莫怪罪。」「没什麽好怪罪,毕竟爷的身子差,乃众所皆知之事。」永璂一口气将汤药饮毕,却在那传闻刁蛮任性的西藏公主眼里看见赞佩,心下也有了想法。接过善保递上的温水漱去药味,十二阿哥正了正坐姿,语调高贵却无傲气的说:「打扰公主好心情了。」

「那个人说你是他弟弟。」赛娅仔细打量永璂异常出色的皮相与气度,觉得这孩子生的真是好看,嘴巴同是毫无遮拦:「你长得真好看,比你哥哥好看太多了。」男孩十分感谢这妹子一针见血的评价,像这种性格直爽又有脑袋的女人,永璂惯来是欣赏且愿意迁就一些:「多谢公主赞赏。」顿了顿,男孩又道:「想来时候不早,爷不好拂了西藏土司和公主兴致,还请诸位观赏比武才是。」巴勒奔哈哈大笑,顺着台阶回应:「大清皇子果然人中龙凤!」「土司谬赞。」

吴书来留意到帝王微微的勾指暗示,低声告罪後便快步至十二阿哥身侧,态度客气的说:「十二阿哥,且让奴才领着您去歇息。」「劳烦吴总管。」礼数周全的向在座皇贵朝臣致意,永璂步调优闲懒漫的回了乾清宫,比武一事他还真瞧不上眼。後续过程,自是由小林子娓娓道来:「福家大公子一举击败所有西藏勇士,甚至胜过西藏公主,很是得公主与土司欣赏。奴才听闻,赛娅公主有意选定福大公子为额驸。」男孩淡淡的看了善保一眼:「致斋,是否不甘心?」

「奴才最重视的是您的安危。」样貌愈发俊美儒雅的少年,一边仔细替永璂整理袍服,一面温和的道:「那些不过是虚名罢了。」「既然如此,爷便遣个人去向傅大人提提这事。」男孩眯了眯桃花眼儿,倒没把人困在身边之意:「虽说富察氏族与皇额娘母族关系不亲,多少因后位有些疙瘩,可爷的面子仍会给个几分。」「主子,请让奴才再服恃…」「此事爷已决定,你这几日别进宫了。」见善保脸色不甚愉快,永璂轻笑出声:「若真担心爷没人照顾,让你弟弟来也是好。」

钮怙禄善保深知已无转圜之地,只好默默的接受十二阿哥的安排,回了居所便告诫其弟和琳该注意哪些事宜。和琳自幼跟着和坤吃尽苦头,直到自家兄长得了十二阿哥的青睐,日子方渐好起来,内心对永璂当然是感激。身旁多了一个小豆丁耍玩,偶尔嗑嗑瓜子看着漱芳斋鸡飞狗跳,就不知乾隆何时想办了他们。该来的总会来,当这群疯癫男女吵闹着冲入御书房内,恰巧只有永璂和吴书来安排给他的李玉在身边,可谓仇敌相见格外眼红。

「皇阿玛呢?」五阿哥皱了皱眉,对神态淡懒且端坐在软禢上吃茶的永璂很是嫌恶,但现下当务之急是找到乾隆:「为何皇阿玛不在?」男孩放下手中茶盏起身,客客气气的对五阿哥和还珠格格行了礼,随後才漫不经心的回应:「稍早明常在遣了人来,道是怀有身孕,皇阿玛自是前往其居处。」此话一出,永璂毫不讶异的见着永琪和紫薇脸色难看,他半阖着眼皮,遮了眼底的嘲讽。只要皇太子一位尚未确立,宫里的阿哥嫔妃们莫不争个你死我活,他则是躺着中箭。

小燕子听到有人怀孕,心中替令贵人和紫薇感到难过,又瞧着永璂无动於衷的模样,便朝着他恶言相向:「你这个恶鬼是不是很开心?告诉你,那个叫明常在的没资格怀皇阿玛的孩子,等令妃娘娘产下孩子,你们就准备进棺材吧!」「小燕子姊姊慎言。」十二阿哥对这低能挑衅很是不屑:「皇阿玛广泽後宫,乃为大清百姓之期盼。倘若诸位兄姊有要事寻皇阿玛,还请去明常在那儿。」眼看小燕子还想多说几句,紫薇金锁赶紧拉住她:「好了好了,找皇上要紧啊!」

「十二阿哥,臣告诫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福尔康一脸厌恶的睨了永璂一眼,气焰嚣张的讥嘲:「请你多享受嫡皇子的威风,省得日後没机会。」男孩听了这话,反是一派优闲的轻笑道:「一个包衣奴才敢对後宫侃侃而谈,想来福伦家是手伸得忒长,李总管可记住了?」「奴才记着,请十二阿哥放心。」小燕子看李玉那副恭顺样,张嘴便是大骂:「打哪来的死太监?见着本姑奶奶还不快下跪请安!」

五阿哥瞧永璂满是看好戏的表情,内心莫名有些不安,逐扯了小燕子的衣袖道:「小燕子好了,找皇阿玛要紧!」「不行,那个死太监得给我下跪!」看准李玉是伺候永璂的奴才,还珠格格说什麽都要让十二阿哥难看:「他下跪磕头三次,外加大喊『皇后是恶婆娘,十二阿哥是短命鬼』,本姑奶奶才要放过他!」紫薇永琪看男孩唇角弯度更深,心里更是急了起来,却是被永璂抢先一步:「李总管,要难为你了。」李玉抿了抿嘴,闷不吭声的照办,後低下头掩住面目扭曲之态。

「哼!太监就要有太监的样子!」顺心得意的小燕子,十分满意的拍拍手,接着正和其余人转身准备离开时,愣是发现御书房外站着纪晓岚与傅恒两位大官。五阿哥暗道大事不好,又是气愤永璂故意为之,便直接冲向男孩且狠狠赏了他一巴掌:「暗中算计,果真是歹毒心思、不肖不敬!」「十二阿哥!」李玉惊叫一响,赶紧上前将跌落地板的永璂扶起,被他紫红肿胀的半面脸颊给吓得脸色发白:「小顺子,快去请胡太医过来!」

傅恒和纪晓岚大步越过脸色狰狞的漱芳斋一群,前者指挥李玉去打盆温水来,并亲自扶永璂上座端详伤势,後者则难掩怒气的对永琪说:「五阿哥当真是太过,伦理孝敬全是无一合格!」五阿哥不好跟帝王重臣争辩,只好将气全出在永璂身上:「晚点收拾你!」傅恒半掀眼睑瞥了匆匆离去的漱芳斋群人一下,尔後拿了沾上温水的绸帕替十二阿哥擦去血丝:「恕臣失礼。」语毕,男人直接用劲逐一推开男童脸上的瘀肿,痛得永璂双目含泪,可却是一声不发的忍住。

纪晓岚脸色阴郁的在御书房内踱步,一边望着傅恒手不留情的摧残永璂的肿脸,一面盘算等会儿该怎般替十二阿哥喊冤。被小顺子请来的胡太医动作飞快的跑进殿内,连个问好行礼都顾不上,开了医箱便仔细替十二阿哥诊治:「好祖宗,您可别忘了您身骨不佳啊!」李玉同是急得团团转,他与吴书来可比任何人都清楚,帝王究竟对十二阿哥多上心。看着那明黄身影逐渐靠近,李玉简直快摆出哭脸了,暗道今日又是不得片刻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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