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我低头冲回房间,双手抓着成绩单,迟迟不敢拿给妈妈,上星期的期待,全然消失殆尽。
直到妈妈上楼敲门,我才害怕地把成绩单交给她。
「子茉,这是怎麽一回事?」妈妈显然气坏了,「你不是告诉我,这一次的考试你很有自信吗?那为什麽生物只有七十四分?」
「我……」我不清不楚地说:「我……划错了。」
「陶子茉,说清楚点。」
「……我划卡划错了。」我的头垂得不能再低。
「划错?」她不可置信地凝视我,「你为什麽会这麽粗心?连划卡都可以划错?」
「妈妈,对不起……可、可是老师说,我如果没有划错,生物的成绩就是九十六。」
「考差就是考差,你还狡辩?」妈妈听不进去我的解释,破口大骂,「万一学测的时候,你也犯了相同的错呢?你要重考吗?你有多少时间可以重来?看来这阵子,我是对你太好了,你才松懈到这种地步!」
其实妈妈说的话,我比谁都还要清楚,因此这阵子以来,我反覆练习,我小心翼翼,就是希望能够获得她的认可,回报她对我的悉心照料。
得知自己粗心的当下,我从来没有停止过自责,甚至无法原谅又要让她失望的自己。
可是为什麽现在妈妈的谩骂、不理解,却让我难受不已,好想大哭一场?
「直到下次段考前,除了去学校之外,你都不许出门,好好待在房间念书,听到没有?」
「这是……什麽意思?」
「还听不明白吗?」她怒视着我,「我要罚你一个月禁闭!」
「等、等等,妈妈,为什麽?」
回答我的,只有一声愤怒的甩门声。
妈妈所谓的禁闭,实施的非常彻底。
放学回到家中,除了浴室,我能待的地方只剩下房间,就连吃饭的时候,妈妈都会亲自送到我的房间,规定我在三十分钟内吃完,而她会在半小时後来收走碗筷。
妈妈的高压统治,逼得我喘不过气,我觉得自己的状况越来越糟,读起书来更是心浮气躁,完全没有办法冷静。
周六晚上,我抄写一遍又一遍的国文注释,然而,过程中错字连连,我再度拿起橡皮擦擦拭纸张,力道越发强劲──
橡皮擦从我的手中滑落,不受控制地滚落至床底,我好想放声尖叫,为什麽连橡皮擦都要和我作对?
我开启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烦躁地趴在地上,准备找寻不知位於何处的橡皮擦。
只是当手电筒的光芒照进床底,我忽然有些吃惊。
床底下怎麽会有书?
但我不予理会,打算先找到橡皮擦再说。
几分钟过去,我终於在床脚发现橡皮擦,令人意外的是,橡皮擦正躺在一把钥匙边。
我同时捡起橡皮擦和钥匙,随後伸手捞出深处的两本书,定睛一看──
《MODE》和《发型设计》?
我拍拍书上的灰尘,好奇地坐在地上翻阅。
《MODE》是本杂志,专门介绍时下流行的发型、知名发型设计师,以及提供头皮保养等介绍,而这期杂志出版的时间是今年一月下旬。
《发型设计》则是特地为初学者设计的参考书,内容提及剪、烫、染发的基本常识和技巧。
这两本书里头,和书柜上的医学书籍一样,都有着满满的注记及标签,我还没理清是怎麽回事,手中的钥匙又引走我的注意力,我蓦然忆起书桌右侧的三层抽屉,其中最上层是被锁住的状态。
回过神来,我已将钥匙插入钥匙孔中,轻轻一转,便解开抽屉的锁。然而里头并没有摆放什麽贵重物品,而是只有一本素描本,还有一盒……棒棒糖?
翻开素描本,内页充斥着从各处剪贴而来的发型,我的胸口突然躁动起来,这并非一本素描本,而是本发型剪贴簿。
我盯着银白色钥匙,试想自己为什麽要锁起发型剪贴簿,还神秘地将钥匙藏到床脚?
替王熙蕾绑马尾时的熟练、美术课接近完美的马尾素描、床底的两本发型书、抽屉里的发型剪贴簿……
「成为一名像你爸爸一样的医生,是你的梦想。」
「子茉,我相信你一定能实现梦想。」
妈妈曾经说过的话,此刻清晰地回荡於耳边,而我顿时明白了几件事情。
我的梦想并不是成为一名医生,而是成为一名发型设计师。
但是,没有人支持我的梦想。
至少现在,我是这麽认为的。
「叩叩。」房门传来声响,「子茉,我要进去罗。」
「等、等一下。」我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全部塞进抽屉,赶紧坐回书桌前,假装用功读书,「请进。」
「怎麽要我等一下再进来?在做什麽亏心事?」
明知妈妈只是在开玩笑,我还是忍不住抖了下。
「注释刚好抄到一半,不想被打扰嘛。」我撒娇地说。
「妈妈做了松饼给你当点心,你趁热吃,待会儿我再上来收盘子。」
「嗯,谢谢妈妈。」
待妈妈退出房间,脚步声逐渐变小,我才松了一口气。
重新打开抽屉,我把发型剪贴簿捧在手中,不自觉又沉浸其中。趁妈妈上楼收走盘子前,我连忙将抽屉收拾整齐,随即锁紧,把钥匙藏在自己的钱包里。
我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内心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而我非常喜欢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