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冬天,在台北。
「过几天我想回老家看看。」慕浅怀中揽着正熟睡中的女孩,动作温柔带满母爱,深怕一用力就伤害到怀中这个幼小的生命。
何业目光微垂,停下手中的画笔,隽朗的脸庞上沾了些许颜料,犹如花花绿绿的画作。
「嗯,我陪你回去。」他的语气柔和,眼底深处含着淡淡的温暖,宠溺的捏了捏女孩的脸颊,在女来白皙的腮上留下了一点点的油墨。
当时的何契辽还不算懂事,只知道睡觉被吵醒了就是要闹腾一阵,所以她连眼睛都还没张开,眼泪就先滚了出来。
慕浅忍俊不禁,娇滇的瞪了何业一眼。
「爱哭鬼。」她笑。
「妈妈才是爱哭鬼。」她闷闷的出声,鼻间溢满慕浅身上的清香还有洗衣精的味道。
那年她四岁,算是个小屁孩。
沉默良久,三人一起放声大笑。
温暖的家庭,和蔼的爸妈,何契辽一直很喜欢这样的家。
如果妈妈没有要回老家。
如果爸爸没有坚持要帮她回车上拿东西的话。
现在躺在血泊里的,失去生命的人是不是就不会是爸爸了?
「嘘,不要说话。」妈妈颤抖的身躯紧紧的揽着她,冰冷的,湿答答的手掌贴在她的脸庞上,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年幼的何契辽感到害怕。
她不敢问爸爸怎麽了,她看不到外面,人好多,好挤,全都嚷嚷着叫警察叫救护车。
「……」她闷不吭声,心跳咚咚的越冲越快彷佛就要应声停止。
慕浅苍白冰冷的唇畔贴在她的耳壳上,轻声的低语:「小辽,爸爸出去玩了。」
去哪里玩了?她想问,但是母亲那双不再美丽的褐色大眼慌恐的瞪大,死死的望着她让何契辽觉得害怕。
别用那种眼神……
别贴在我耳边说话……
别告诉我--
爸爸死掉了。
眼前一黑,双眼和耳朵似乎都在瞬间被夺走,只能陷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想要永远不会被忘记,想要不再被抛弃。
这对妈妈来说似乎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一件事。
她最爱的人死了,要她怎麽接受我,怎麽接受这个害他死掉的元凶?
除非她忘记了,忘记爸爸是死了,以为爸爸只是去旅行!
只是和她一样丢下我,只是去了遥远的地方旅行!
爸爸的死让她无法接受,所以她才会间接地忘记了我……
那她何必强迫自己记起我?
「呜呜……」我呜咽着,体内的热气蒸蒸向上在我的双眼前氤氲成了一块水雾,我哭吼着,任由眼泪从眼眶中流出。
就像那时一样,有人轻轻的搂住我的肩膀,不同於那人的,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药剂味。
他没有说话,不像那人一样不贴心地叫我不许哭,只是温柔的摸摸我的发顶。
安慰哭的犹如孩子一般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