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乖乖的,从床上移坐到他的面前,背对着他。
他些许青涩的将手指插入我的发间,轻轻的向下梳着,手中的吹风机也随着他手指的滑落而往下吹去。
他的动作虽然青涩,但我能感觉的出,他其实很小心、很压抑,他正认真的学习如何帮一个女生吹头发。
我的唇线微微向上挑起。这样的冬泽好可爱,就像一个爱家爱妻的好男人,没有冰冷,也没有疏离,他与自己,就是这麽近的毫无距离,有着真实的存在感。
冷琼……你知道你喜欢的冬泽,其实也有这麽贴心的一面吗?
他吹发的技术,从生疏转变成熟练,动作也愈来愈顺手。
我极其享受此时的宁静,享受着他少有温柔的一面,纵使我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却仍是舍不得打破此时的祥和。
泽泽,其实你是温柔的,为什麽你总要冷着一张脸呢?
「你知道我为什麽要来冬月吗?」过了许久,吹风机吵杂的声音戛然停止,我的头发,已经被他吹乾了。
闻了,我惭愧的低下头。糟糕,我完全都不知道他的身世,我是不是……平时都没有去多关心他?
他起身,将吹风机的插头拔下,放回抽屉中,又在其中拿出了一罐护发油和一把梳子。
我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他也挺细心的嘛……知道女孩子都会宝贝自己的头发。
他走到我的身後,弯下腰,从上而下的看着我,拿起梳子,仔细的将我的浏海梳理整齐,然後才再次坐上床边的椅子,用他自己的手指,将我其他的长发拢到我的背後。
「我,是为了复仇。」他兀自说道,声音在说到复仇二字时,瞬间让房里的温度降低了几度。
我怔了怔。当年来到冬月的他,年纪仅仅十岁,在这麽小的年纪就背负着这沉重的压力,心思就变得如此深沉,他的童年……究竟是如何?我甚至不敢去想像,到底发生了什麽残酷扭曲的事,逼着他,走上了复仇之路。
「泽泽……告诉我……」我喃喃说道。
他挤了一些护发油在自己的手中,揉匀後,涂上我的头发。
「你想知道?」声音苦苦的,有些酸涩。
他的手指,不断滑过我的发丝,就像在玩游戏般,不停地梳着,又有如手捧柳絮,让它们从他的指缝中滑过。
「如果不方便,就别说了……」垂下头,我好像讲到他的痛处了。
「不,你都说了就得听!」他突然有些生气的说道。
他站了起来,坐到我的床上,就在我的身旁,将垂挂在他脖子旁的头发捧了起来,柔和地看着,小心地梳着,「我之所以留着它,就是因为这是唯一,父母留给我的东西……」他的语气虽然淡然,但我知道,他其实很难受,因为我们俩同病相怜。
「泽泽……」我撇过头,呆呆地看着他。
原来,他跟我一样,没有父母。
他将马尾举了起来,我这才发现在他的颈项上,居然有着一条长长的疤痕。
咖啡色中带着黑色,那是一道显目的疤痕,狰狞而恐怖,残忍毫不留情地划过他白皙的雪颈。
「是谁?」我心疼地拂上那条疤痕,初步判断,那是一条刀疤,而且下刀的力量并不小,因为伤口很深。
平常的他,都用头发将它遮蔽住,导致我一直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如今一见,却让我十分的心痛。
「我原是尹碧的人,他们因为一些缘故而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父母,而我,是逃出来的。」他任我摸着他的颈部,缓缓说道。
他平静的讲,我却听得惊心。
所以……那条刀疤,是他死里逃生的证据。
原来……他的童年是如此的凄惨……
原来……他从小就承受了这麽大的痛苦……
父母死在自己的眼前,这种椎心之痛,是给孩子们最大的恐惧及折磨。
我的拳头紧紧拧住。好个尹碧帮,我嗜血要灭了你!
「我来到冬月,便是要让自己更强,然後藉冬月的势力,铲了尹碧。当年的事,你是知道的,我与瑾夫人的交易,是你帮我求得不收该有的薪水,来做为铲除尹碧的交易条件,我的身体与性命,也都终身奉献给冬月。」他将马尾放下,我也将手抽回。
我忽然明白了这一切。当年他之所以可以顺利进入冬月的冬部,其实是因为我的帮忙,由我帮他开出与瑾夫人交易的条件,但是从头到尾,我却不知道瑾夫人给他的好处,竟是遂他的愿铲灭尹碧!
复仇,为了复仇,他将父母给他的一切献出,只为了帮他们复仇。我深深敬佩着冬泽,却也深深怜惜着他。
他再次起身,坐到我的身後,将我的发丝用梳子梳了起来,细心地替我绑起,说到绑头发,他其实也只会绑他的那种发型。
「其实不只冬月,很多势力早就想铲了他们,因为他们制毒危安,又为了自己的私慾而制造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强奸不少的男人女人……」话说到这,他已经将我的头发绑成了与他相同的发型,轻轻地,将我的那束马尾全部拨至我的身前。
「泽泽……你以为你在梳情侣头啊?」我无奈地转过身,却发现此时的他,因为听到我刚刚所说的话而有些窘迫,清俊的脸上,多了抹可疑的红晕。
「你不喜欢就拆掉。」他张了张嘴,许久说不出话来,最後才冷着脸,赌气似的说着。
「才不要咧!这可是泽泽第一次帮我绑头发呢!」我向他咧嘴一笑,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令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想抽回,却被我死死地抱着。
「泽泽……我发现了你除了玩枪以外的第二技能欸!」
「什……麽……」他有些不自在的问我。
我抬起头,欣赏着他些许涨红的脸颊,笑着说:「以後都来帮我吹头发吧!」
「才不要。」他的愤怒取代了原先的赧然。
「那……我叫离轩来好了……」我轻叹一声,嘀咕着。
「你敢?」他语带威胁。
「我敢。」我嘟着嘴。离轩是最疼我的暗卫,我叫他来,他便一定会来。
「不准。」他瞪着我。
「那就由你来吧。」我得逞地笑了起来。反激将,这招果然奏效。
他怒瞪着笑嘻嘻的我,良久,才叹了口气,「要我有空。」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Yeah!我就知道泽泽最好了。」我张开双臂,狠狠的给他了一个拥抱。
老实说,冬泽吹头发的技术真的很好。
至於拥抱嘛……就像在跟孤煞A枪时一样,拍拍马屁,撒娇撒娇,他就会原谅我,然後答应我了。
当我放开他时,他的身体还是处於僵硬的状态。
「以後不许这样抱其他的男人。」很久很久,他才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
「孤煞伯伯呢?」
「少抱。」
「离轩呢?」
「少抱。」
「炎羲呢?」
「少抱。」
「那……」
「还抱?你这个色女。」
「我爱抱谁是我的自由。」
「我不允。」他突然怒吼,粗鲁地一把按住我的脑门,将我按到他的胸前紧紧抱住。
我被他抱得一时茫然错愕。他……在干嘛?
他平时对我没大没小的怒吼也就算了,今天居然还得寸进尺的抱我?
「你今天太放肆了,无理啊!」我奋力的想挣脱他的怀抱,他却将我抱得更紧,完全不让我有松脱的机会。
扑鼻而来的,是他身上的清香。
耳朵,就这麽贴在他结实却又柔软的胸膛上,里面,传来了迅速有力的心跳声。
他在紧张?也对,他与女生相处时都很不自在,他紧张是正常的,只是……既然如此,为什麽还要抱我?
「为什麽不允?」硬碰硬不妥,那我就来软的。我不再挣扎,就这麽半跪在床上,被坐在椅子上的他,紧紧圈住。
「没有为什麽。」头顶上方,传来了他些许沙哑而霸道的声音。
「喂!你该不会爱上我了吧?」我坏笑着,懒洋洋地问道。
他闻此,身体顿时一僵,迅速将我推开。
「想太多。」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是你太随便了。」
「嗯好……我随便……超随便……」我窃笑。激将法,又奏效了。
「我走了。」他郁卒,有些别扭地起身,走向房门。
「你的外套?」我靠在枕头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身形一顿,不过还是背对着我,「脱下来还我。」
我嘿嘿一笑,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丢给他。他完全不敢转过头看我,接过後立刻迅速披上,转身就走,嗯……应该算是仓皇地逃出我的房间。
我失笑。冬泽,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回头望向窗外,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尹碧帮,你既是如此对待我的朋友……我嗜血,我的冬月,与你--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