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他当然放心,他没钱没势又没有美貌,有的也就一双好手艺可以做一桌好菜,涅海棠实在不知道这样的自己到底有什麽好不放心的,更别提他独身一个人,没家没室的,基本没什麽人会对他的在与不在多在意……不对,他差点忘了,有一个,那个人会在自己死於非命的情况下把对方的家里给拆了,另一个……他不知道他会怎麽做,甚至连他是不是会在意都不知道。
重新整理好一身衣物,在李冰跟乔扬有点无奈又不得不为之的目光下泰然的吞下安眠药,在进入睡眠前他彷佛听到两人长长的叹气。
为什麽要叹气,这又不是他们的错,大概不是,他只是不能理解,自己这样一个没钱没势要能耐没能耐,不能打杀又不懂权谋的人,怎麽就偏偏被一群特别的人给拖来扯去的,他真想跟这些人讲,涅叔除了钱以外真的什麽都没有留,他在里诺‧麦迪契身边时也什麽秘密都没有听到,更别说他在里诺老爷身边的时间很短,里诺老爷没有实质的让他碰触到太多事务,不论是明面上的或是那些无法台面下的。
在睁开眼,涅海棠想应该才过去八个小时,屋子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灯光从气窗透进屋子里,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四肢无力,应该是药效还没有退尽,涅海棠也不急着坐起身,因为急也没有用。
不用刻意用双眼确认,涅海棠也可以感觉到这个房间空间很大,身下的床比先前的还要柔软舒适,虽然四面无窗只有两扇透气窗在构不到的墙边,但却不觉得气闷,而且非常的安静,安静得有些异常。
是离开市区了吗?
在闭上眼,试图重新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想着这样身体或许会比较好受一点,但却怎麽都睡不着,但他也不想张眼。
涅海棠没有吃药的经验,但有过这一次的体验以後他确定自己未来就算失眠也不会想靠安眠药来助眠,那主无力感、四肢无法自主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得感觉烦躁,想抬手手没力,想伸脚也不知道自己动了没动,想坐起身,全身更是使不上劲,连眼皮都显得沉重,他真不懂,怎麽会有人睡不着到需要靠安眠药来助眠?这种强迫睡眠的方式难道不会加倍让人感到疲倦吗?
话说回来,这些人到底在对他坚持些什麽?丢包不行吗?把他丢包不行吗?夹带着自己还可以顺利脱出,到底是李冰跟乔扬太过厉害还是麦迪契家的人太欠锻链?
不过他一直很在意,如果李冰跟乔扬只是因为立场的不同所以做出这类叛逆的行为,那李冰跟乔扬後面的支持者会是谁?麦迪契家的第三或说第四、第五势力?
他离开麦迪契家时最後知道的就只有继承人非朗宁莫属,事实上也是朗宁接替了里诺的位置没错,至於里诺退到的什麽样的位置他就想不出来了,还是说过程出了什麽错误,导致内部的隐性分裂?
但那跟他到底有什麽关系?真的是想用他来牵制朗宁吗?
哇、他一下子变得好重要好了不起。
但他们会不会根本搞错了?
不知道这些人如果知道自己根本不如他们预想的重要,会不会就这样放过他?还是一不作二不休的把他给……
「醒了就起来吧,继续睡会全身肌肉酸痛的。」
脸颊被用力的拍了拍,大脑还迟钝着,双眼刚要睁开身体就被蛮力拉着坐起,脸皱了皱的睁开眼,模糊的视线被微弱的光线所刺痛,酸涩感让涅海棠再次的合起双眼,再睁眼,一边的台灯被点亮,灯光印照出的是个有点陌生但又给他有些熟悉感的人影。
「其实这样把你带来其实是最不好的,不过这个方式是最有效能避开朗宁那些眼目的唯一方式,只是大概躲不了琼太多的时间。」
琼?琼叔叔来了?
对了,每两三年的圣诞节到新年,琼叔叔都会来找他,时间到了吗?真糟糕,他都忘了这件事了,第一年是琼叔叔跟着他一起搬到台湾来的,过没几天他就离开了,虽然或多或少都会有联络,但……这都三年过去了啊……
「不过也没有关系,我相信你如果选择站在我们这边的话,琼不会太计较我们这麽折腾你的。
「拜托,如果你们是同族之间的吵架的话,可以不要把我扯进去吗?」全身还是没有什麽力气,连讲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我已经离开麦迪契、离开了义大利,涅麓也死了,里诺老爷也不再在那个位置上而是朗宁继承了整个麦迪契家族,我不管你们有什麽目的、想要什麽,真的,找错人了。」
「没有错,我不可能认错的,你跟你母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我不可能认错。」男子双眼带点痴迷又有些悲伤的看着涅海棠,手更是不自禁的抬起轻轻抚摸涅海棠的面颊。
母亲?涅海棠皱了皱眉,靠着床头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眯了眯眼,想透过微弱的灯光确认对方的面容从记忆库寻找出这个人的名字,但是却怎麽都想不起来自己身边曾有过这样一个人,更何况这个人跟他的母亲认识?
怎麽可能,打记事开始,他身边就不曾有过母亲的存在,只有态度恶劣的褓姆以及不时会到他的房间里指着他歇斯底里叫骂杂种的女人而已。
再说,他记忆里,他从没有走出过那个总是黑漆漆的房间,房间里除了凶巴巴的褓姆以外会来的也只有总是歇斯底里的漂亮女人跟一个看起来让人害怕的胡子男人,这些人应该全死了,至少褓姆是在他眼前死掉的,是涅叔动的手,再来,他就被涅叔带回麦迪契家了。
所以这男人是怎麽回事?真的认错人了?
「我真的觉得你认错人了,我没有母亲,应该说从我记事起,身边就没有这样的一个角色存在。」适应的昏暗的灯光,看清了眼前的男人,他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却又对这个人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你……你不是麦迪契家的人……是道格拉斯?……不对……」挥手拍开黏在脸上的那只手,语气带上不悦情绪的说:「你到底是谁?」
「琴……」
男人反手握住涅海棠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微弱光线下的双眼带点不正常的迷离,涅海棠惊讶的看着男人转头在他手掌上亲吻舔舐,湿软的舌头舔过掌心的感觉让涅海棠直觉得毛骨悚然,全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想抽回手又使不上力,反而是手被对方掐捏得疼痛难耐。
不愿,不悦,却又不敢太过挣扎,就怕对方一个不爽把他吃饭用的手给折了。
「你……」肩膀被男人握着往床面上压,整个身体将他完全覆盖的,看着男人突然整个人欺上来,涅海棠倒抽口气,连忙支起手脚试图推开男人,甚至反击,只是不知到底是自己身上药效未退还是男人力量大得吓人,怎麽都无法阻止男人的靠近。
讨人厌的记忆一下一拥而上将他淹没,他不要这样,他讨厌这样,但他好像总是无法逃开这样的循环,里诺老爷是这样,眼前的男人是这样,就算是朗宁在他看来也像是这样的,拿他当替身恣意的作弄,全然不固他的心情,然,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又怎麽可能顾念承受者的心情?
越是挣扎就越是被用强硬且暴力的方式压制,被男人粗糙的手掌抚过的地方传来阵阵的不适,被男人的唇舌舔吻过的地方湿润且恶心,想抬腿踢人,但双腿被子压在被子下根本半点力都使不上,与面对里诺老爷的那种无助感不同的是一种无力的感觉。
如果面对里诺老爷是不能反抗也无可反抗的无可奈何,那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时就是让人可恨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力感。
如果是因为自保能力不足而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给侵犯,他真的是情愿死了也不愿意接受这种事实。
正考虑着是不是下流一点的拿牙齿咬人了,木板被用力甩开的碰撞声直接在房间里回荡起打断男人还要持续进犯的动作。
男人愣了下,撑起身体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一片凌乱,脸上表情更是红白交错的涅海棠,顿了顿後,啧了声,松开压制着涅海棠手脚的四肢,翻身离开床面站起,没事人一样的看着门边的人影,双手整整微乱的衣服,说话语气竟带了些被打断的不满意。
「什麽事?」
「你待太久了,所以我来看看我们家公主有没有被你偷偷被欺负。」
公主?涅海棠已经被气到没有气了,仰躺在床面上喘着气,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回复冷静。
「你管太多了,这不关你的事。」低头看了眼床面上的涅海棠,裸露的前胸及凌乱的衣摆让男人皱眉,弯腰挑起被子将那裸露出的皮肤盖上,令涅海棠忍不住睁眼挑眉。
「不管不行,」门边的人耸肩,「谁让我的雷达感应到某人正在破坏约定呢,克里斯‧赫尔多尼尔,少爷可不是你能随随便便触碰的人,滚远一点。」
「你以为现在你是在跟谁讲话?」转身站直起身体,下巴微微昂起,一脸的不可一世看着门边的人,「强纳森,没有我你根本成不了事。」
「你错了,克里斯,成就我的从来就只有涅麓一个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报涅麓。」
「一个早该过去的死人?」
「一个追着不属於自己的幻影的人有资格说什麽吗?」
原来还讪笑着的克里斯突然沉下脸恶狠狠地看着门边的强纳森,突的又放松脸上表情回头看着床面上的涅海堂,露出让人有些头皮发麻的微笑,「无所谓,至少我现在得到了我想要的了……」
「克里斯,少爷不是你的东西。」往前两步,看着克里斯在回头看着自己时脸上的诡笑,强纳森实在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过去不曾是,未来也不会是。」说实在的,他开始觉得自己或许做错了选择。
「谁知道呢……」勾起唇角冲着涅海堂微微笑,看着已坐起身回复平静似的涅海堂,伸手想摸摸那张让他不舍得放开的脸却被嫌弃的闪开,让克里斯小小的愣了下,但也只有那一秒的时间,随後把手收回,站直身体,迈开双腿往外走去。
在走过强纳森身边时顿了下脚步,嘲笑的眼神毫不掩饰的睨视强纳森,拉开的唇线不怀好意的小声说:「如果涅海棠不能属於我的,难道你就天真的以为他会属於你?别笑死人了,从活人身上寻找死人身影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而已,不是吗?」说完,痛快的看着一脸狼狈且恶很的强纳森甩头走去。
又一个,把他当成谁的替身的人,又一个。
重新把自己凌乱的衣服头发整理过,但是颤抖的手彻底泄漏了涅海棠仍然无法平静的真实情绪,暗暗的咬着牙,恨恨地吸气吐气,轻微起伏的胸膛在布料後面不容易被发现,但淡淡的怒意却无法轻易从脸上抹去,就算低着头任脸上表情被垂下的发丝遮去,强纳森还是可以感觉到从涅海棠身上散发出的不悦。
强纳森想,不悦当然会有的了,任谁被人给绑来送去的都会不悦,如果那个人是自己的话早就找机会痛宰对方一顿了,更何况是被动状态的涅海棠。
低下双眼,强纳森在思考自己应该怎麽向涅海棠解释自己的事情以及涅海棠成为目标的原因,但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现在还不是时候,可是如果因此失去涅海棠的信任,那也实在不是他所乐见得的结果。
「如果你不是要跟我解释我现在糟的这些罪是为了什麽,那就出去,被关起来都好过被人恶心。」
在强纳森还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向涅海棠坦白他们的计画时,涅海棠抢在强纳森之前开口,低垂的双眼连抬一下都懒得抬,让强纳森反而更不知道自己该去还是该留。
「他……」皱皱眉,强纳森犹豫了下後开口说:「克里斯他会突然做出让少爷你不舒服的事确实是我的误判,少爷要怎麽罚我都无所谓,但请在事情落幕之後。」
「事情是你挑起的,落幕也只要你愿意把我放走……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选项?」抬起眼,涅海棠淡色的双眼直直的看着一直站在门边没有踏进房里的男人,「我不知道你到底忠於谁,但如果是跟麦迪契家作对,那一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尤其是跟朗宁作对的话。「不过你以为拿我可以牵制朗宁,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涅海棠有自知之明,他对朗宁的影响力远不如家族之於朗宁的重要性。
「少爷,严格说起来从头到尾挑事的从来都是麦迪契家的人。」双手背在身後,强纳森叹了口长气,有一瞬间,涅海棠觉得他看到了熟悉的画面,那是一个男人无奈的叹着气的样子,跟现在的强纳森很像。
「……你说这是什麽意思?我不懂。」他真的不懂,但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强纳森的话里还藏了很多的说不清的意思,一时之间他无法判断出真伪。
强纳森低下头,手下意识的放到下巴上思考了下,再抬头,张嘴,刚想要出生说话,注意力就让一边的吵闹声给吸引,无奈的叹口气,放下环胸的双臂站直了身体,脸向外转去看了看後又回头对涅海棠说:「不好意思,少爷,外面有些吵闹,我去看看,您就放心休息,有任何需要的话只要摇响手边的铃就可以了。」说完,礼貌的一个弯深後便转身离开,离开时没忘记将们带上,最後甚至落了锁。
看了眼放在床头边被遗忘了的摇铃,再抬眼看着被紧闭的门扇,听着落锁的声音,涅海棠立刻掐熄了心里的那点想要说服强纳森将他放走的念头。
掀开被子赤脚踏上地板,柔软的地毯让涅海棠一点也感觉不到地面的冰冷,双手撑着床面站起,缓慢地在房间里绕一圈,气窗,四面的墙,华丽的吊灯,舒适过头的床,独立的简单的卫浴设备,没了。
还不错,他可以自由的厕所洗澡泡澡,不用在有内需的时候疯狂的摇铃敲门喊救命,真是不错。
没发现监视器之类的东西,但涅海棠觉得应该是有的,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而已,手摸着墙面在房间里走两圈,最後还是回到床边坐下。
除了等待以外,涅海棠什麽也做不了。
仰面倒躺回床面上,双手大字形的展开,闭上眼後片刻睁眼,翻身侧卧,一无所知的被动让人感觉厌烦但又无可奈何,五指揪紧床单後又放松,嘴里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总之,这些人还一口一声少爷的喊他,就算听来有些刺耳,但至少证明了这些人不是真的对他有害。
涅海棠也不是不曾经历过这一类的事情,小时候,同侪之间不满朗宁的独大与骄傲,也曾经有人傻得以为找他麻烦出出气就可以打击朗宁的锐气,哪知只是被朗宁整得更惨而已,也曾遇过仇家的绑架,对方在发现自己一点用处也没有後本来决定将自己一段一段的解剖寄回麦迪契家,却被朗宁带着人踢破大门将一干人等全部压下,至於那些人的下场涅海棠从来没有问过,但不用问也知道跟麦迪契对干的人都不会有什麽好下场。
这次,不知道朗宁还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找到自己?先不说会不会,自己这样一个早就与麦迪契家没有关系的人,实在不觉得值得谁劳师动众的寻找,甚至有那麽一刻间,涅海棠觉得就这样消失了也没什麽不好,也许换个名字身分,到一个新的地方从头开始。
但想归想,涅海堂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些人花大把的力气跟时间把他绑来运去的还会给他机会重新开始,而且比起重新开始,这些人更像是在追寻那些应该已成为过去了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