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躺在病床上的蓝发女孩,脸色仍旧发白,原本粉嫩的唇也是毫无血色,所幸在波琉西卡的紧急治疗下,她的呼吸频率已趋於正常,不再是随时要停止般的缓慢。
格雷坐在床边,轻轻覆上那置於被窝外的冰凉纤手,柔弱而无力的触感,令他不忍地蹙紧眉头,又收回了手。
在旁目睹全程的波琉西卡摇摇头,无奈地拿起准备好的草药开始研磨。「你自从进到这间屋子以来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不如就滚出去吧,看了碍眼。」
「格兰帝列……」和夏露露帮忙拣菜叶的温蒂,忡忡地瞅了默不作声的格雷一眼。
波琉西卡叹了口气,低着头严肃说道。「你好歹也说明清楚事情发生的经过,虽然茱比亚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了,但我得了解详情,才好安排之後的疗程。」
「就和温蒂刚才跟您说明的一样,我们遇到一个男人,他让茱比亚『乾涸』了。」格雷抹了把脸,望向面色肃然的老妇人。「婆婆,这是魔力缺乏症吗?可是和之前老爷子还有拉格萨斯他们的情况不一样……」
「是的,是不一样。」放下草药,波琉西卡走到病床边,盯着蓝发女孩的清丽脸蛋,思忖道。「马卡罗夫那时候的情况是魔力飘散,所以把失散的魔力找回来就行了。拉格萨斯他们是因为魔障粒子的侵蚀,对症下药後便能救治。然而茱比亚是『缺水』……你也知道,这对她而言多麽致命。」
「缺水的话,不能再补水吗?」夏露露举手发问。
「正常来说是这样,缺水的话就补水,然而这对现在的茱比亚来说相当困难。」波琉西卡拿来了刚制好的药剂,示意格雷协助喂药。「茱比亚的魔力是『水』,缺少『水』这个元素,连身体的自癒能力都下降了,即使补充再多的水,她也无法马上吸收。若再晚点送来治疗,她很可能就会慢慢停止呼吸。」
喂药的手一颤,药剂差点全洒出来,格雷抿紧了嘴,不再作声。
「格雷,你听好了,除了不能让茱比亚再遇上那个男人外,也绝对要避免她再患上魔力缺乏症,否则……」
「第二次的魔力缺乏症……?」
「她的身体承受不了第二次了,会死,明白吗?」
温蒂震惊地站起身,呐呐着。「连格兰帝列也没有办法吗?」
「到时候,我只能抱歉了。」
格雷沉默了,目光回到女孩脸上,那张漂亮的脸总是捎着羞怯、带着情意,对他绽放最灿烂的笑容。
宛如晴天般耀眼璀璨,与现时的静谧死寂大相迳庭。
胸口的心跳剧烈,说不出的难受。
最後,他张了张嘴,挤出一句平淡的感谢。
「我知道了,谢谢你,婆婆。」
夜幕已渐渐低垂,不算狭窄的空间里只剩格雷一人与病患相伴,显得寂寥。
温蒂与夏露露先回公会了,并在离开前强烈请求他一定要等到茱比亚苏醒;波琉西卡婆婆则是嫌恶地丢下一句「不想跟人类待在同一个地方那麽久」,而离开木屋了。
「如果我要你……放弃做魔导士,你会听吗?」此话一出,连自己都忍不住嗤笑,他有什麽资格要求茱比亚?他用着什麽样的身份保护她呢?
「到头来……我连一个你也保护不了,真逊。」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黑魔术教团时,他和艾尔莎不愿茱比亚涉险,因此什麽也不说便义无反顾地将她留在雨降村,结果为了等待他的归来,她日日夜夜守在雨中,直到病倒。
而现在,他明明就在她的身边,却也只能看着她在眼前倒下。
下一次呢?下一次——又会是什麽?
「格雷大人……」病床上的女孩缓缓醒转,意识朦胧之际,第一个呼唤的名字仍是他。「这里是……?」
「茱比亚。」格雷欺身握住她微微回暖的手,轻声询问。「现在感觉怎麽样?」
「嗯……有点无力,不过格雷大人不用担心,没事的。」
与往常一般的笑颜令人舒心,但在格雷眼里却稍显刺目。
「可是茱比亚怎麽会在这……?茱比亚记得和格雷大人在……」
「别想了。」摀住她满是疑惑的双眼,格雷阻止她继续回想,沉声安抚。「继续休息吧。」
「格雷大人……」茱比亚迟疑地从手指缝隙中偷瞄他的表情,不免忧忡。「你还好吗?看起来很难过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担心他?一股气堵在心头,被格雷用力咽了下去,差点内伤。「我没事。」
「没事就好。」茱比亚闭上眼开心地笑了,模样看起来非常满足,声音也参杂着甜蜜的情意。「茱比亚只要格雷大人没事就好了。」
「你……」看着她再度沉沉睡去,嘴边残留温婉的微笑,格雷便不再多言,抽回了手,起身。
伫立於床边许久,他握紧拳头,专注地凝望虚空,连波琉西卡开门回来都没发现。
「傻站着干嘛?我这里可不需要多你这根柱子。」
格雷回过神来,朝她稍稍欠身。「婆婆,刚才茱比亚醒过了,我也该回公会找老爷子报告情况。」
「醒过?」波琉西卡上前察看茱比亚的病况,见那张小脸已红润许多,确实是有好转。「你不继续陪她吗?」
目光流转,格雷平静地别过脸,摇头。「不了,我在这并不会让她痊癒得更快,另外我也希望赶快回去和老爷子商量对策。」
「是吗……那就照你所说的吧。」
「婆婆,茱比亚麻烦您了。」
「要滚就快滚,碍眼。」
在回公会之前,格雷先回家洗了个澡,一身疲惫得到纾解,万千交缠的心绪也总算平静下来。
然而抵达公会时,就见众人面色凝重,气氛僵滞。
「怎麽了?」来到露西身旁,格雷怕是打破了沉静,仅能压低声音问。
「咦?格雷你怎麽那麽早回来?」露西惊讶地睁大眼。「茱比亚还好吗?」
「嗯,我在波琉西卡婆婆那里等她醒来,说了几句话,已经好很多了。」
抱着夏露露的温蒂闻言松了口气,露出欣慰的笑靥。「太好了,希望茱比亚小姐可以早日康复。」
「倒是你们一个个脸都那麽臭……发生什麽事了?」
「是这样的,格雷。」清秀的眉宇间郁积着不安,米拉偕同妹妹莉莎娜走来,抿了抿唇後继续下文。「我和莉莎娜直到刚刚都在所谓的『森多姆宅邸』附近邻居家打听消息,结果在回公会前,我们发现宅邸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你说什麽!」
「我们听说安东尼先生是宅邸主人,还特别请他过来察看。」
「但可妮莉亚一家人是真的在我们离开宅邸的短短时间里,不知所踪了。」艾尔莎摸着下巴沉思,而後转头望向坐在吧台之上,同样思考着的马卡罗夫。「会长,您怎麽看?」
小拐杖又敲了敲桌面,马卡罗夫半睁着眼,看向众人。「先把你们得到的情报一一报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