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陌先到了许昌整顿部队,再往延津而去,步步逼近袁军驻紮的黎阳。
果如刘夕潭所料,袁绍的部队开始往黎阳迁,防守更加严密。
龙争虎斗的情况下,势必影响到所有割据一方的将领,各方霸主的心思,全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我将率领轻骑突袭颜良,并且命关羽当先锋。郭嘉,你必须随我一同前往。其余人马皆留守延津。」李陌命令道。刘夕潭刚想提问,李陌就示意要她噤声。
李陌看其他人没什麽异议就散会了。刘夕潭本想追上去问清楚,但他走得快,等到刘夕潭穿过人群时,李陌就不见踪影了。日正当天,李陌大概是回房用膳,刘夕潭想往李陌住的厢房去,却被郭嘉叫住。
「主公既然宣布了不带你去,就算你去理论也不会有用的。」郭嘉手持一把阖上的折扇,身着上好的青衣,语气仍旧带着三分冷漠。这怕是他自幼便养成的性情,想改也改不了。
刘夕潭始终不明白,为什麽最近走着走着就会遇到郭嘉。顾雅弦被郭嘉留在洛阳了,没她在郭嘉身旁打圆场,对刘夕潭而言还真是不习惯。
「不试试看,怎麽知道结果呢?」刘夕潭没想太多,扔下这句话後,就丢下郭嘉一人,自己去找李陌了。
「啊,元化先生要我提醒你,记得按时服药。」
郭嘉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握紧了手中的折扇。西风呼啸而过,他衣袂翩翩,恍惚间彷佛出尘仙人。
刘夕潭才踏入李陌的厢房,便闻到了香味。桌上摆着午膳,而李陌坐在桌边,抬头看着她,「饿了吗?来吃午饭吧。」
刚刚好的两个碗、两双筷子。李陌彷佛早就准备好一切,只等刘夕潭过来。
她睨着李陌,虽然乖乖坐下,心里却不住盘算着如何说服他。刘夕潭望着他笑吟吟的样子,突然,脑子里想的一切都被她自己打断,刘夕潭开口:「这步棋下得可真好。」
李陌微笑着,没有疑问,也没有惊诧,「若你有心,天下便是棋局,而我也不过你手下一介棋子罢了。」
「……你为什麽不让我一起去?」这句话出口的那一刹那,刘夕潭便後悔了。在何皇后眼皮底下,她早就懂得看人脸色、懂得什麽叫进退应对。可是她竟莽撞的开了口,不是因为大意,而是因为很想撕破他平淡无波的面具,很想很想。
「让你去,只是去送死罢了。」偏生李陌仍旧那副温文的样子,修长的指敲着桌面,敲出令人烦躁的声响。
「莫要诓骗我……」她的指责才说到一半,就见李陌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微微倾身与她对视,冷淡地说:「你既不会骑马,又不会用剑,没碰过长矛,也拿不起大刀。你只是文人,实际上还是个女人,我不可能把你带到战场上。」
他停顿了一下,换成一贯温柔的态度,「就听我的,乖乖留在营寨中?」
刘夕潭犹豫了许久,最後点点头,一语不发的离去了。
从那之後,李陌察觉到刘夕潭似乎在躲他。无论到哪,无论他有多重要的事,她能闪则闪,见到面就默不吭声的,还常常跑得不见踪影。
不过李陌没空去细想这件事。白天他要与众将商议进攻路线、粮草配给,还得激励消极的部分兵士;夜里,那缠缚他多年的梦靥,随着两军的紧张关系益发猖獗。李陌常常梦到那个跛腿少年,梦到他揪住自己衣领大声咆哮,他愤怒的容颜彷佛要撕裂开来,被大火吞噬。
少年最後死在庐江畔,因为他不想见到自己的家乡被践踏在敌人的脚下,所以悄悄地、缓缓的步向连绵的火光,身影消失在一片艳红中。
少年的父亲在那次战役受命出征,回到故乡後得知儿子死了,便也跟着音讯全无……
「主公?」程昱的声音从李陌身旁传来,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走神了。
荀彧蹙着眉头,「主公若是不适,便早些休息吧。您无需事必躬亲,剩下的琐事由属下们来处理就好。」在众人坚持下,李陌还是提早回去了。
李陌确实觉得不太舒服。在回房的路上,看到刘夕潭进了马厩。他下意识地跟进去,却看到她拿了牧草,分别去喂赤兔和另一匹叫岁收的马。李陌本想悄悄离开,却不经意踩到地上的枯枝。
树枝碎裂的声音吓了刘夕潭一跳,她回头看到了李陌,急忙把剩下的一点牧草丢进马槽里。她扯出一个笑容,「你不是要确定士兵数量吗?怎麽、怎麽会在这里……」除了照顾马匹的仆从外,谁都不能胡乱喂马。对於这点,他们两人心知肚明。
刘夕潭不知道要怎麽样才能好好解释,最终住了嘴。
她面前的男人叹了口气,「赤兔是关羽的坐骑,不要喂太多草给牠。」
他也没有追问她为什麽要来喂马,直接走出了马厩。
刘夕潭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岁收蹭了蹭她的手背,才回过神继续她要做的事。
她当然知道李陌已经把赤兔赠送给关羽。事实上,这个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中原,李陌也暗中助长消息散播,他很奸诈,想藉此吸引那些谋士能臣。
关羽接受了李陌的赠礼,将在突袭战中骑着赤兔砍杀敌军。这就是刘夕潭要亲自来照顾赤兔的原因。
她轻抚着赤兔的颈子,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别躁动,你只要别害我跌下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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