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喝过药之後,静韬由於还有公务在身,於是先回城里去了;黄澧大概申时左右才会过来替庞统擦澡;趁这个空档,季苓决定带他出门晒晒日头,暖暖身子。
「士元叔,觉得热吗?」她推着躺椅,在他头顶上撑把伞,避免阳光刺眼。
「不会,好得很。」庞统摆了摆手,似乎觉得很享受。
这张躺椅是诸葛亮的妻子黄月英制作的;月英本就是诸葛亮的贤内助,不仅精通天文地理,一双巧手更是能让不起眼的朽木化为令人惊叹的杰作,若不是她,现在的庞统想要出外透透气,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嫂子这辆车做的真好,一点儿也不晃,坚固得很啊!」他满意的拍着躺椅,未几,笑意渐稀,「也怪我自个儿身子不行了,不然哪需要用到这种东西……」从视线模糊不清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份难以掩盖的落寞。
刘备入主成都还不到一年,想当初进城时,百姓夹道欢迎,他引领着军伍跟在後头,那是如何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而今相隔不过半年有余,成都的明媚风光依旧,他却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十岁,连行走都不能了。
「士元叔,别丧气。」季苓拍着他的肩膀,「你会好起来的,大夫不是也说了吗?只要勤着喝药,好生调养,一定会有转机的。」
庞统抬起头,望着身後推着他的黑衣姑娘;明明是这麽近的距离,他却连她的表情都无法看清。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她会这样说,也不过就是安慰安慰他罢了。
他还剩下多久的日子可活呢?
「今儿个看你与静下棋的时候,原本有几步我想提点你的,但是看你们两个杀得难分难解,你的指示又下得飞快,我就不好意思打断了。」换个话题,想起方才师徒二人下棋的模样,就连一向冷然惯了的苓亦不免勾起唇角来。
她虽受庞统收养,但庞统的兵法谋略,她一点儿也没学到;并不是她不想学,而是季苓的父亲季光乃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大夫,庞统说过要她操弄士兵杀人作战太过残忍,因此从未打算将一身绝学传给养女。
但季苓却拥有一身庞统所不会的好武艺;是他特地聘了武师教导她的,不仅为了强身健体,也为了在危及时能够自保。
由於学棋可说是沙盘推演的基础,庞统虽爱下棋,倒也不曾真的指点季苓棋艺,仅於闲暇时与好友对弈解馋;不过所谓耳濡目染就是这麽一回事,看了这麽些年,季苓就算再怎麽资质驽钝,也该懂得一些基本棋艺了。
「哦?苓ㄚ头居然能够纠正我,你怎麽不早说?」庞统挑着眉,活像发现什麽大事儿,语气陡高。「我看让静ㄚ头连赢这麽多回也不是一件好事儿。改天你我父女俩联手,挫挫静ㄚ头的锐气,你觉得如何?」
「好。」苓难得笑出声来,那声「好」答的轻快飞扬。
苓推着他在村子里闲逛,偶尔遇到村子里的人,庞统就算看不清对方,光听声音倒也还能寒暄几句,几乎要让人误以为他还看得见;她则是维持着一贯冷然,大多只是点头回应,偶尔遇到孩子来打招呼才稍见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