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不知道那尔萨斯是狂鬼吗?」和我一起吃饭的赛琳娜讶异的问道。
我摇摇头,在白板上写下:「什麽是狂鬼?这是我应该要知道的常识吗?」
银白发少女托住下巴。「也不是说是常识,不过那尔萨斯的确很有名。狂鬼是突变吸血鬼的称呼,他们会身不由己的攻击吸血鬼或是人类,对吸血鬼族群来说是极大的祸害。」
「我们渊族对於狂鬼的处置方式几乎都是赶尽杀绝,不过那尔萨斯是唯一的例外。」赛琳娜把义大利面塞入嘴中。「相传当时是兰斯洛特王子袒护他才逃过死劫,不过他却从此失去了自由。」
我有些困惑的眨眨眼,因为那尔萨斯看起来似乎没有发疯,甚至还能做出惊人的调饮给我。
「唉,总之你小心自身安全啦,拜他为师小心不要被杀掉哦。」赛琳娜端起餐盘。「毕竟我们也是同一届变成吸血鬼的,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谢谢你告诉我。」在取得这些资讯後,我差不多知道那尔萨斯为何会如此厌世了。
毕竟,没有人被判无期徒刑还会是快乐的。
隔日,是血袋送来的日子。我暗自这些日期命名为「血袋日」。
一到那尔萨斯的房间门口,我便看到一篮血袋被摆放在墙前。不夸张,那篮血袋的份量大概可以让我喝上一个礼拜。提着篮子进入房间後,我便发现那尔萨斯呆坐在椅子上,空洞地盯着墙壁上的一个点。於是我默默走到他面前,将篮子递给他。
「我进食的时候不要打扰我,自己练习。」只见他提着篮子走入一个架好的屏幕後,分明就是不想被人打扰。
我耸耸肩,走到调饮台前,准备开始一天的练习。
直到在听见撕裂包装的声音後,我才终於知道那尔萨斯为何不让大家看他进食。
我尝试专注在手上的动作,但身後却不时传来类似野兽的低吼声。狂鬼进食……都是这样的吗?
好不容易怪异的声音终於停止,我便听到浴室传来的流水声。虽然我没转头,但我猜屏幕後的景象应该是一片狼藉。那尔萨斯在这样的生活下都不会发疯吗?他怎麽隐忍得了?
「卡尔加。」那尔萨斯的声音冷不防窜入我耳中。「专心一点!」
猛然回过神,我赫然发现饮料已经溢出杯面,在洁白的桌面上留下了一个个的小水漥。我慌张的把杯子放入水槽,手忙脚乱地擦拭桌面。完了!一定会被那尔萨斯骂死的!
那尔萨斯已经梳洗完毕,脸上还有没擦乾的小水珠。不知道为什麽,他的样子让我觉得十分诱人。
……我刚刚是用「诱人」这个词吗?
啪!那尔萨斯直接挥了我一掌。「盯着我干嘛?我看起来像是食谱吗?」
糟糕,我到底是怎麽了?
在他严厉的眼神下,我赶紧把注意力放回调饮练习。
喝完血後的那尔萨斯心情似乎不错,一整天都待在我身旁指导。在结束早上的课程後,那尔萨斯递给我一张邀请函。「下礼拜是克拉米蒂亚公主的生日,我们要去宴会厅工作。」
我继续收拾杯具,等待他讲下去。
「这个礼拜记得把我交给你的几项技巧练好,今天可以休息了。」我默默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间後方。
好奇心使然,我悄悄的走到後面,惊见那尔萨斯竟然又在躺椅上睡着了。
「你放心,我并没有睡着。」那尔萨斯突如其来的声音又吓了我一跳。「你在的时候我绝对不会睡着。」
我一边在心中埋怨他刚才的吓人举动,一边点头退下。
接着,我便跑去图书馆借书。
渊族的图书馆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巨大,满坑满谷的书籍井然有序的排列。在询问完图书馆员後,我的手上便多了几本「手语入门指南」。
虽然我知道就算自己学会手语,可能也没人看得懂。
但我想试,想尝试除了白板之外的表达方法。
无论有没有人能理解。
§
克拉米蒂亚公主生日当天,所有的贵族都出席了。
我看到那尔萨斯套上了一件旧款式的西装,脏乱油腻的黑长发则随意紮起。虽然这是他难得能出去放风的一次机会,但我只在他的眼中看到麻木。
会场内已经挤了不少人,而我和那尔萨斯则刚好赶上索烈妲王后的开场致词。
眼角余光瞄到我的朋友克莉丝汀和兰斯洛特王子牵着手,一股淡淡的苦涩在嘴中化开。他们看起来真的好幸福,一看就是一对佳偶。
「卡尔加,不要恍神,有客人来了。」那尔萨斯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我试图专注在手上的工作,不料有人就在这时发出了尖叫声。
猛然回头,克莉丝汀已经瘫倒在兰斯洛特王子的怀中,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没入她的腹部。大量的鲜血涌出,厅堂中开始弥漫着血的香味。那尔萨斯呻吟一声,弯下腰来。
「抓住刺客!」大厅顿时成一片兵荒马乱,贵族阶级的吸血鬼们更是慌张得不知所措。
「卡尔加……柜子里面……」微弱的求救声促使我赶紧行动。打开调饮柜的柜子,我迅速的找到了几包血袋。我赶紧把血袋抛给眼睛已成鲜红的那尔萨斯。
只见他粗暴的撕开血袋,大口灌着鲜血。饮用完血袋,他却犯了一项致命的错误。
他把目光移向了身负重伤的克莉丝汀。
「制伏狂鬼!」也不知道是谁喊的,渊族的士兵们竟然迅速往调饮桌这里集合。
在那尔萨斯的瞳眸中,映出了深深的……恐惧。
想也没想,我立刻成大字形挡在那尔萨斯面前。
「卡尔加先生,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为首的士兵冷漠地说道。
我疯狂的摇头。那尔萨斯并没有做错事!你们不能这样!
但士兵不为所动,轻轻松松便拨开了我,架起那尔萨斯。
那尔萨斯痛苦的咆哮,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抓回下层的房间。我无助地跟在士兵们身後回到那尔萨斯的房间……不,正确来说应该是牢房。
士兵把我们摔入房间後便降下了外层的铁栏。那尔萨斯跪在地上,眸色已变回深沉的嘿。我走到他旁边,将手放到他肩上。
那尔萨斯抬起头,凄然一笑。「现在你知道了吧,狂鬼永远都无法取得他人的信任。」
我温柔的拉起他,引导浑身是血的那尔萨斯前往浴室。
浴缸塞了些杂物,看起来已许久没有使用。我把浴室清空,并指指放了半满温水的浴缸。那尔萨斯木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又指了一次,这次表情略显坚持。
「……卡尔加,别管我了。」那尔萨斯脸上泛起令人心痛的笑容。「我在渊族里只是个被鄙视的废物。」
我摇摇头,然後比着自己。
「卡尔加,我很高兴你在乎我,但我已经没救了。」
凭着内心的一股愤怒,我主动褪下了他的西装。「……卡尔加?」
我自外面拿来白板,用力写上:「你不脱就由我来脱!」
那尔萨斯呆滞了几秒,接着才缓缓的脱下衣物。「然後呢?」
我朝浴缸点了下头。
彷佛他早已遗失洗澡的记忆,那尔萨斯茫然地坐在温水中看我。
我无奈的拿起一旁的洗发精,开始搓起他脏乱的长发。
「……卡尔加。」
我继续搓着头发。
「你就这样一直看着我的裸体,难道不会害羞吗?」
你有的我都有,我干嘛要害羞?我暗自在心中哼了一声。
可恶,害我现在也有点不自在了。
我红着脸替他整理头发,洗好後便立刻跑出去让他自己梳理。约莫过了十分钟,那尔萨斯终於披了件白袍出来。我把他扶到椅子上,细心的开始帮他吹头发。
「卡尔加,你有没有什麽梦想?」当我开始梳理他打结的发丝时,那尔萨斯缓缓开口。
我的梦想吗……应该是恢复声音吧。我轻点他的喉咙以示回答。
「我的梦想是恢复自由,并变回普通的吸血鬼。」那尔萨斯拧着身上的袍子。「不过……恐怕这个梦想一辈子都不会实现了。」
在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身形更显得弱不禁风,彷佛轻轻一敲就会支离破碎。
我把梳子收好,轻拉他起身。「不要绝望,有我在。」
那尔萨斯露出浅浅的微笑。「谢谢你愿意陪在我身边。」
这一刻,我们彷佛心神相通。
而我隐约感受到,有种陌生但酸甜的暖意已在两人之间悄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