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陽光若能如初見 Waltz in Sorrow — 第二章 放手,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上)

荒唐。

站在气派的会长办公室门前,Chris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麽。

结婚?

父亲要结婚了,他要娶崔采妍为妻,他终於要正式抹掉母亲存在过的最後一道痕迹了,是吗?

从母亲过世後,父亲的花边绯闻就没停过,她听也听到腻了,所以她从来没有把任何一个靠近父亲的女人放在心上过,崔采妍也不例外。

只是慢慢地,Chris发现这个女人对父亲来说好像不同於以往了,她为他生了个儿子,他让她住进家里,她留在父亲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留在父亲身边的其他女人越来越少。

然後现在,他们要结婚了。

真是荒唐。

Chris缓缓迈开脚步,不疾不徐,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是冷冷淡淡,她走在装修华丽的VIP回廊上,高跟鞋扣在瓷砖地板的声音正如父亲的话一般,一字一句打在她的心上。

「我会娶她,那个女人,皇甫杉的妈妈。」皇甫显坐在偌大的黑色办公椅上,即使满头黑白交半的头发,也丝毫遮挡不了他脸上的霸气和那股从眼神里透出的傲气。

「婚礼的时间已经订好了,她为了我忍气吞声遭受指指点点了那麽久,是时候该给她个名分了,」皇甫显转着手中的玻璃杯,凌厉地盯着Chris,「所以你,不要太得意了,申宇的接班人不是只有你一个了,趁现在时间还早,还有机会可以好好学学经营的事,好好想一想然後从你那个乱七八糟的演艺圈回来吧。」

Chris没说话,只是闭了闭眼好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

「我从来没有赞成过你去当明星,什麽Shine娱乐,什麽VNymph,都是些没用的把戏,你现在出名了又怎麽样?等到以後不红了老了,你以为还会有人像现在这样捧着钱来找你工作吗?别开玩笑了!」皇甫显满脸的不屑,「我从小养你到大可不是为了以後让你没工作啃老的,教了你这麽多怎麽就是不懂呢?不要像你妈妈一样,懦弱地只会逃跑。」

「爸。」Chris皱紧了眉头。

「我要说的就是这样,别以为你现在还是唯一的接班人,再这麽执迷不悟的话,我会另找其他人的,还有皇甫杉、还有崔采妍,我不会再等你太久,你好好想想吧,出去!」皇甫显摆了摆手,看也没看Chris一眼便起身走进旁边的休息室。

Chris的脑袋此刻有如翻江倒海,她在意的可不是什麽接不接班的问题啊。

真是荒唐。

「啊,抱歉。」

被突如其来的一撞拉回思绪,Chris蹙眉望向撞到她的员工,眼里却闪过一丝惊讶。

「抱歉,我太专心看资料了……咦,Chris?」尹京熙重新整理好手中的文件,却也在看清对方後的瞬间诧异扬起双眉,「你怎麽……会在这里?」

这里不是会长专门招待贵客的VIP走道吗?他是因为恩娜姊的关系才能从这里通过的,这个女人怎麽也会在这里呢?

Chris没有回答他,大大的眼里同样充满疑惑,她蹙紧眉头,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父亲的VIP走道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非常重要的贵宾和公司高层能通过而已,要不是为了隐藏她的身分,父亲也不会让她从这里进出,这个男人……尹京熙,怎麽能在这里出现呢?他是申宇的员工吗?

他们俩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四只眼里都是问号,两个脑袋里问题千回百转,却没有人愿意再开口打破沉默,解开疑惑。

「Chris!」陡然,一声惊喜的呼喊扬起,他俩同时转头,只见一个艳丽性感的美貌女子满脸笑容地走来。

「Chris,你什麽时候过来的?怎麽也不说一声,真是好久不见了!」她亲昵地一手摸着Chris的头,另一手则拉起Chris的手,满眼慈爱的关怀。

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厌恶,Chris悄悄躲过她的手,看着她一会儿後,才缓缓开口道:「好久不见,采妍姊,」她又瞄了一直在旁的尹京熙一眼,「恭喜你,终於要跟爸爸结婚了。」

崔采妍似乎没发现她语气中带着的疏离与讥诮,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後,才道:「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尹京熙,是我部门刚上任的总监组长,这位是Chris,是会长的独生女。」说完,她看了看尹京熙,而後者听完了介绍後则是更讶异地望向Chris。

「刚上任的组长是吗?」Chris挑起眉,「采妍姊你应该知道吧?这通道是谁才能够通过的地方,是你让他进来的吗?」

「没错,他虽然才刚上任,但却是我很信任的人,会长那边也同意了,所以……」

「知道了。」Chris挥了挥手打断了崔采妍的话,她深深地望了两人一眼,最後停在崔采妍身上。

「既然是采妍姊的人,那我也没什麽好说的,等一下还有行程,先走了。」她微微一笑,接着转身离去。

转过身後,她的表情倏转冰冷,深邃的眼里有着强烈的烦躁。

今天这一趟,还真是荒唐透顶了。

她怎麽也没料到会在申宇遇到尹京熙,而且那家伙还是崔采妍的部下。

宥妮不知道跟她说了多少次尹京熙这个人有多厉害,本来她是没怎麽关心的,他能力再强头脑再好,都不关她的事。

但现在他居然成为申宇集团的员工,这令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人了。

这个长得一张完全看不出年龄的娃娃脸,身材高挑,像宥妮说的,完全不输艺人的男人。

他有没有杀人,为什麽杀人,他坐过几年牢,这些都不是Chris在乎的,她也不在乎崔采妍是怎麽掩饰这些资料让尹京熙顺利进入申宇的,她在乎的是,这个拥有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的男人,崔采妍是否要借助他好在申宇上位。

现在她都快要实现梦想嫁入豪门,稳稳占住原本属於母亲的位子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得寸进尺,谁知道她下一步想要的是什麽呢?

既然尹京熙的能力那麽强,又在这个敏感时刻出现在申宇,她不能不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麽做了。

接下来该怎麽做,才能守护好母亲留下来的一切,才能保护好曾经属於母亲的一切,她没跟母亲一起在那场意外中死去,是因为她必须活下来。

是母亲说的,她要好好活着,要守护好关於母亲的一切,在确定这一切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毁掉之前,她都必须好好活着。

即使那对她来说,是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是场就算她用尽全力挣扎、用尽全力逃跑,却依旧挣脱不开、也摆脱不了的,

梦魇。

「这就是你一心想追求的世界吗?姊姊。」办公室里,尹京熙一手叉着口袋,一手端着酒杯,半靠在沙发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道。

「什麽?」崔采妍被他没头没脑的问话拉回注意力,「什麽世界?」

尹京熙盯着杯中暗红的酒,表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嘲弄,「你要我帮你拿到手的世界,即使是要戴上虚假又恶心的面具,要逢场作戏、要卑躬屈膝,要把一个人的人性全部踩在脚底下才能得到的世界,就是姊姊你想追求的吗?」

「尹京熙!」崔采妍被他这席猝不及防的话说得有些难堪。

尹京熙又笑了笑,「本来我是打算放弃的,对於姊姊你。」

「都变心了还能怎麽样,都离开了还有什麽好挽回的,你已经不再是你,我也已经不再是我了,就这样放手吧。」他喝了口酒,神情有点儿难喻。「本来是这麽打算的。」

「所以呢?」崔采妍扬起眉道。

「但是是你先找上我的,是你要我帮你,是你要我看到甚至是进到你所想要的这个世界的,所以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不想收手了。」他将杯子举高,专心地凝视着那暗红的液体,「不是想要我的能力来帮助你吗?现在看来你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如果姊姊你自己没办法脱离的话,那就让我来帮你吧,我来帮你看清这个世界,然後,离开这个世界。」

崔采妍轻哼了一声,「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麽鬼话吗?」

「这里不是姊姊应该在的地方,这里不属於你这种人,太过高贵、也太过奢华了。」尹京熙又啜了口酒,眼神停在崔采妍一阵青一阵红的脸上。

「不是改了个名字就能改变所有东西的,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你的过去吧?用新的身分就想展开一场不该属於你的人生,你觉得这样合理吗?恩娜姊。」

「我觉得合理的话,你想怎麽样呢?为什麽不行?我用我的方法走我想走的路,为什麽不合理?难道你要我再回到那个肮脏的地方吗?那个肮脏的贫民窟,那个只会喝酒和赌博的父亲,我绝对不会再回去的!」崔采妍倏地握紧拳头,「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你为我背负杀人的罪名,这笔债,我会还的,绝对会一丝不差地还给你的,你若还记得就好好在旁边看好了,我是怎麽用我的方式来还你,你只需要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帮我,在我遇到敌人的时候打败他们,然後,拿着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好好过日子去吧!就当作是我付钱请你帮我,於公於私,都不算薄待了你,不是吗?」一口气说完後,崔采妍松开拳头,嘴边噙着一抹轻蔑的笑,看向尹京熙,那表情,还真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尹京熙紧紧握住杯子,一双好看的浓眉紧紧纂在一起,他一口喝掉剩余的红酒,然後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冷冷抬眸对上崔采妍。

那双黑眸里原本有气愤、有痛苦、有难以理解,可都在最後看着崔采妍时,平静得读不出任何情绪。

他直起身整理好衣领,声音略显乾涩地道:「看来你真是疯了吧?」他顿了顿,表情若有所思,「你放心,我会帮你,但直到你清醒之前,我们走着瞧吧,不要太大意、也不要太掉以轻心了,在你想要的那个世界被我彻底破坏之前,好好享受。」语毕,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崔采妍跌坐回椅子上,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因为刚才激动的情绪而显得有些苍白。

她错了吗?

她只是想要逃离那个黑暗、恶心、只要是正常人就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的,那个悲惨的过去。

直到她十三岁以前的人生都是跟活在地狱没两样的,父亲每天除了喝酒就是赌博,母亲早在她懂事前就离家出走,跟着父亲到处被人赶,还得忍受他时不时的毒打,这样的人生直到十三岁她遇见了京熙才有了一点好转。

那天她的父亲又发酒疯了,她好不容易才从他的棍子下逃出家门,她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是京熙把她带回他家,帮她擦药、煮饭给她吃,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当人一样的对待。

从那之後她才开始感到活得像个人,在家里她要害怕、要担心、要恐惧,但只要在京熙家里,这些都可以忘记,就像海上迷船的灯塔、像指引夜晚归人的月光一般,生平第一次有人这麽细心地对她好,关心她,像真正的家人一样,这样的人,要她如何不感动。

长大後,他是全校女生仰慕的目标,她是全校男生追逐的对象,她一直以为只把她当姊姊的京熙居然跟她告白了,那一天,她彷佛拥有了全世界。她拚了命地想逃离那个噩梦般的过去,拚了命地想逃离那个令她作呕的贫民窟,现在,她身边有了京熙,这个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她的男人,第一次,她感受到真真正正的幸福。

然而好景不常,命运似乎总是爱捉弄她,毕业後在杂志社当实习编辑的她居然因为美貌而差点被上司染指,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京熙救了她,但却也让他至此背上过失杀人的罪名入狱。

她,是她害了京熙的光明前途,她发誓,她会用崔恩娜的一生来弥补,即使那个方法,是抛下他而去……

然後她认识了皇甫显,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可以让她彻底从过去脱身的人,他的权力、他的财富,他的一切都是那麽吸引人,他所身处的那个世界,是她连作梦都不敢想像的。她只是想要那样华丽、那样闪耀得令人睁不开眼的世界罢了,既能让她登上枝头变凤凰,又能让京熙下半辈子的衣食无缺,这样也算补偿他了,不是吗?

难道她这样做,错了吗?

崔采妍又握紧双拳。

不,她没错,她怎麽会错?

只要京熙好好帮她,只要她顺利当上申宇的女主人,那麽她和她儿子就可以永远不用担心会再回到那个可怕的贫民窟了。

何况刚才她都听到了,皇甫显和Chris的对话。

那个男人说她和她的儿子也是接班人选,她们母子俩也可以有机会,她可以不用担心会被人赶走、会被抢走现在拥有的一切了。

即使是Chris也不行。

都到这一步了,她的计画,她好不容易走到的今天,怎麽会容许哪怕一丝一毫的差错呢?

尹京熙用水冲了冲脸,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真是疯了,恩娜姊。

母亲去世的那年,是他人生中最痛苦、最黑暗的时光,要不是还有年幼的宥妮,他早就跟着妈妈一起死了。

然後崔恩娜出现了,隔壁新搬来的邻居,这个比他大了两岁的漂亮姊姊。

他每天都会听到恩娜家传出来的怒骂声、摔东西声,还有恩娜的哭声,越听越心痛,越听越心疼。

直到那天,放学後的他在街边发现了伤痕累累、独自哭着的恩娜,於是他带她回家,给她上药、生平第一次那麽紧张地煮了一顿饭给她吃,生平第一次,看到那麽美丽、那麽纯洁、闪耀地令他几乎睁不开眼的笑容。

就好像他从前十一年的人生都是灰暗的,现在却突然照进了一道曙光般的明亮,他发誓,他绝对不会再让恩娜姊哭泣,这麽美好的笑容,他要用尽一辈子来守护。

所以他更加督促自己,以前只有宥妮,现在他多了恩娜姊,他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优秀才行。

即使长大後因为出色的外貌和聪明的头脑吸引了无数女人为他倾倒,他的眼里心里也始终只有恩娜姊而已,恩娜姊答应他告白的那天,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为了给她更美好的未来,他发愤读书、努力打工,甚至被誉为理工界的明日之星。

直到,21岁的某一天,为了去接下了班却迟迟未归的恩娜姊,他来到她工作的出版社。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撞开紧锁的门後的那一刻,那个让他愤怒到失去了理智的画面,衣衫不整、跌坐在地上、流着血的恩娜姊,还有那个禽兽不如的混帐,居然还想用刀子逼恩娜姊乖乖就范,这让自己怎麽能忍得下去?

尹京熙发了疯似地击倒他,即使那混帐的手上还拿着刀,即使那把刀划破了自己好几道伤口,他都不在乎了。

居然让恩娜姊哭了,居然想对恩娜姊做出这种肮脏的下流事,尹京熙站起身来,狠狠地瞪了狼狈趴在地上喘着气的那家伙一眼。

「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他说,接着转过身子脱下外套,披在恩娜身上。

「对不起,姊姊,我来晚了,」他扶起她,「现在没事了,走吧。」

「臭小子!」那家伙发了狠般举着亮晃晃的刀就往尹京熙刺来,他连忙推开恩娜姊,反射性地一脚踹向那人,没想到那人踉跄往前一倒後,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鲜血如水龙头般汩汩流出,尹京熙和崔恩娜不禁相视一眼。

因为他刚才的一踹,那家伙的刀子,刺进自己的身体了。

「京熙,怎麽办?」崔恩娜紧紧揪着身上的外套,满眼惊惧地望向尹京熙,「现在怎麽办……?」

尹京熙也慌了手脚,他战战兢兢地弯下身,伸手在那家伙的鼻翼前探了探,然後冷不防一颤,迅速收回了手。

「还活着吗?」崔恩娜怕得连牙齿都在抖。

尹京熙吞了吞口水,没有回答她。

「死……死了吗?」崔恩娜抖得更厉害了,「死了吗?喂,问你他死了吗!?」

尹京熙这才抬起眸来望向她,「死了。」

崔恩娜全身一阵发软,瞬间跌坐到地上。

「怎麽会……怎麽办……怎麽会死了?」她像失了魂似地喃喃自语着:「怎麽可以……」

见状,尹京熙连忙来到她面前,伸手按住她的肩头道:「姊姊,没关系,这家伙想侵犯你,现在这样是他咎由自取,你不用这麽害怕……」

「但是他死了!这件事被别人知道怎麽办?被别人知道了我怎麽办?」崔恩娜瞪大了眼,泪水哗啦啦流了满面。

尹京熙愣了愣,然後又抚了抚她的肩膀,「被知道也不关姊姊的事,不是姊姊你的错,走,我们去报警。」

闻言,崔恩娜一把甩开尹京熙的手,歇斯底里地道:「不可以报警!」

「姊姊……」

「不能报警,怎麽可以报警,报警的话我就真的完了,我好不容易走到的今天就真的完了!」崔恩娜连声音都在发抖,她害怕得快疯掉了。

「我是为了什麽才这麽辛苦走到今天……臭小子,我是努力了多久才来到这里的,怎麽可以去报警?我怎麽可以去报警?怎麽可以……」

尹京熙叹了口气,重新蹲回她面前,「姊姊,这是正当防卫,就算要负法律责任好了,那又怎样?之後全部再来过不就好了吗?」

崔恩娜再度瞪大双眼,彷佛他说的话是全天下最荒谬的事一样:

「疯了吗?臭小子,没听到我刚才说的吗?重新来过?谁啊?我吗?」

「姊姊,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这里面应该有监视器吧?那麽那家伙想非礼你的过程都会被录下来,这就是对我们最有利的证据,到时候警察……」

「没有……没有监视器画面,他把开关关掉了。」崔恩娜失了魂般地摇着头。

尹京熙窒了窒,他又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你想怎麽做?」

闻言,崔恩娜旋即抬起头,一双大眼紧紧地盯着尹京熙,她眼中含着泪水,但神情却是异常地坚决。

她看着眼前这个对於她至今为止的人生来说最重要的男人,这个永远不会背叛她的男人,永远不会责怪她的男人,永远不会,离开她的男人。

然後她决定了。

即使这样做会对不起他,即使这样做对他来说有多麽不公平,但是她知道只有这个办法才能继续她计画好的人生,只有这样做,她才不会再次回到从前那个噩梦般的地狱。

而且她知道,他一定会答应。

「京熙,」崔恩娜的声音微微发着抖,但是她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尹京熙,「你……去自首。」

他望向她。

「你去自首,不是说是过失杀人吗?那麽我希望你去自首,好吗?」她紧紧盯着他。

「姊姊……」

「算我求你了,京熙,我真的不想再过以前那种生活,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崔恩娜几乎是用吼的说完。

尹京熙不语,他深深地看着崔恩娜,然後,双臂向前一揽,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良久。

「姊姊,我知道了。」

他还是紧紧地、用力地抱着她,彷佛要将她都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一般,抱着她。

「既然这是你希望的,那麽我一定会做到,只要是姊姊希望的,无论什麽我都会完成的。」他又加重了力道,「我发过誓,无论是什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绝对,绝对会替你做到的,姊姊……」

「京熙……」崔恩娜哭得更凶了。

尹京熙抚着她的头发,脸上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当然知道去自首的後果会是什麽,但是为了恩娜姊,他什麽都愿意做。

只要是为了恩娜姊,他什麽都愿意牺牲。

尹京熙依旧瞬也不瞬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那之後,他被判刑七年,恩娜姊只来看过他一次,她说,我会补偿你的,京熙,我绝对会补偿你的。

他还以为这句话是她对他的承诺,是代表她会等他,他还傻傻地相信恩娜姊忙碌到没空再来探望他,他还不相信勳赫和宥妮说的,恩娜姊早已离开了他。

他的嘴角提起一抹讽刺的笑。

七年前,为了恩娜姊,他什麽都可以不要,什麽都愿意牺牲。

那麽七年後,为了以前的恩娜姊,他也同样,什麽事都可以去做的。

走着瞧吧,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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