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會飛的彼得潘 — 第七章(上)

望着眼前泫然欲泣的无助小女孩,方瑀轻轻叹了口气,当初就不希望小媛和李想走得太近,虽然以前李想曾帮助过她,但毕竟他……

是个充满了悲伤的黑色力量啊。

她不想见到小媛伤心,就像现在这样,为了他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已经不只一次了。李想是一股充满悲伤的黑色力量,会感染身边的人一同忧伤、一同深陷,她一直都是这麽想的,因为已经受够了他拒之千里的态度,才选择离他远远的,但又为什麽,总是被他甩在後头的小媛却依然能笑着跟上他的脚步呢?

她很清楚李想的过去,就是因为非常清楚,所以她笃定李想永远都会是这个样子,因为如果是自己遇上这些事,自己一定也会像他现在这样……

「他改变了我,却不能改变自己,所以我希望这次换我来帮助他,就算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事……」

小媛说过的话,像是被一阵风,将她原本郁闷的思绪吹到遥远的天边。

谭子媛抹了抹鼻子,握起双拳,自我激励,「好,我现在要去保健室找李想,我一定要把他带到棒球队的大家面前!GO!」

见谭子媛又重新燃起斗志,方瑀又想起了她说过的话。

「李想的伤口会好的,不管是什麽伤疤,我都会让它消失的。」

为什麽这个女孩,总是能挺直背、抬头挺胸,如此笃定的,带着灿烂的笑容走着?为什麽不管斗志被浇熄多少次,她还是能再次使自己燃起希望呢?

简直……就是一颗灿烂耀眼的太阳啊。

「咦?等……你要翘课啊?」宁宁立刻阻止她,谭子媛摇头,「当然不是罗。」

谭子媛快跑向一旁的跑道,下一秒往前扑倒,整个人用力摔在跑道上,宁宁和方瑀吓得倒抽一口气,马上冲上前去扶起她,方瑀不可置信地调高音量,「你在干麽啊!?」

「嘿嘿……我跌倒了,老师!我可以去保健室吗?」她傻傻笑着,指着自己破皮流血的膝盖,让所有在操场上的同学全吓傻了,老师点头如捣蒜,立刻叫两人扶着她去保健室。

在去保健室的路上,谭子媛不断喊痛,使方瑀不禁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想法……错了,我大错特错,什麽太阳,不就是个傻子吗!

「天啊!我真的是没见过这麽没脑子的人!明明就还有很多方式,为什麽要自己跑去摔个狗吃屎啊?」宁宁边扶着她,一路上不停抱怨。

「哈哈哈……我本来想说只要轻轻跌、做个样子就好,没想到跑太快真的摔倒了,好痛喔!」她欲哭无泪,但想起自己做的蠢事,还是有点想笑。见保健室的招牌就在眼前,她收起放在两人肩上的手,「到保健室啦!接下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们两个赶快回去上课吧!」

「你真的可以吗?在刚才摔那一下之後,我觉得一个月内不能让你一个人独处耶,不知道又会做出什麽惊人之举。」方瑀挑起一边眉,不敢信任她。

「刚才那个真的是意外啦!我想要一个人和李想好好谈谈,所以拜托你们!」她双手合十,低下头拜托两人。

「……」两人互望一眼,见宁宁点头,方瑀只好轻轻叹气,「我知道了啦,真是的……遇到李想的事情你就这麽认真。」

「不是只有李想喔。」谭子媛勾起两人的手,带着无害的笑容,「妈咪跟宁宁的事我一样关心,因为我最喜欢你们了!」

听见她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两人都不禁噗哧一笑。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这麽害臊的话的人真的不多啊!

与两人道别後,谭子媛转身准备走进保健室,「不好意思打扰了……」一打开门,发现保健老师不在,里头空无一人,但一旁的两个病床,只有靠近墙角的病床拉上了布帘。

谭子媛迈开步伐靠近病床,透过布帘查看里头的状况,走近一看,确定里头有个影子躺在床上,这下只差确定是不是李想了!但是,乱掀别人的布帘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尤其如果里头的人不是李想,下场一定会很糟糕。

她一人站在布帘外陷入沉思挣扎,直到一阵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将布帘轻轻吹拂了起来,这一刻,谭子媛愣在原地。

躺在病床上的人的确是李想没错,温暖和煦的风带了点夏天的味道,就这样朝她扑鼻而来,那是太阳和草的味道,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了一些亮粉在李想的侧脸上。

愣了几分钟,她慢慢走向他,悄悄在一旁端详他的脸庞,阳光洒在他的侧脸,照亮了他精致的五官。第一次看见他睡觉,宁静安详的模样看起来挺听话可爱的,她不禁扬起嘴角。

为了看得更仔细,她决定再靠近点看,直到站在他的旁边,他的面容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时,谭子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此时,外头的风停了,被风吹起的帘子也回复原状,遮住了窗外的阳光,整间保健室又恢复原本的阴暗。

为什麽……

「为什麽要哭……」她难过地皱起眉,伤心欲绝。

李想的眼角挂着眼泪,明显的一条泪痕像是在他的脸上划下伤疤,阳光洒在泪珠上,看起来闪闪发光,像是玻璃一样。像玻璃一样,如此脆弱易碎。

就连在梦里也会梦到难过的事吗?到底是什麽样的事,可以让你性情大变?到底是谁,将你伤害成这个样子?

告诉我啊,李想。主动朝我伸出手,主动向我求救啊……你什麽都不肯告诉我,我该如何帮助你呢?

明明一直装作坚强,却又装得这麽烂,总是被我看穿你最脆弱的样子。

这样,要我怎麽可能放得下心呢……

听见窗外的吵杂声,李想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想起外头是操场,大概是下课或是放学了,才会开始变得如此吵杂吧。

今天难得放假,一个月包含假日大概只有两天没有安排工作,如果还没放学的话,真想继续睡下去……这麽说起来,一开始还觉得保健室的病床很难睡,没想到现在已经习惯了。

他一只手撑着床,坐起身後揉了揉还昏昏欲睡的眼,眼角不经意瞥到一旁的物体,他停下动作,仔细定睛一看,居然是谭子媛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趴在他身旁睡着了!他吓得整个人瞬间弹跳起来,不禁「哇!」地叫出声。

「你……为什麽你在这里!?」他错愕地瞪大眼,简直不敢置信,脸一下子窜红。

「什麽……?」谭子媛被李想突如其来的大动作给吵醒了过来,眼睛还呈现半阖眼的状态,她抬起手擦了擦嘴边。

她刚才擦口水了,她擦口水了对吧。——李想不禁在心里吐槽,顺便检查自己的衣服有没有沾上她的口水。

「咦?为什麽李想你睡我旁边?」她还昏昏欲睡地揉起眼睛。

是你为什麽睡我旁边吧……李想无言地半阖眼,吞下原本要说出的话,「你给我清醒再回答我的问题。」

「啊……」她努力从睡魔的手掌中脱逃,过了几分钟才稍微有点清醒,「嗯……本来是想来找你的,结果不小心也睡着了……」

「到底是要多笨才可以像你一样啊……」他不禁感叹,如果有傻瓜大赛,眼前这个人一定有机会得第一。

谭子媛没有理会他,双手举高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才开始认真端详眼前的人,她努力将视线对焦於李想的脸,不禁皱起眉头、身体向前倾,「嗯?你是不是脸红了啊?」

李想转移目光,不与她对视,「没有脸红。」

「该不会是因为我睡在你旁边,你害羞了吧?」她开玩笑似的弯起眼睛,想故意挑逗李想。

李想没有马上回应,两人陷入一片沉默,此时窗外的风又吹了进来,一阵暖气朝两人袭来,他的发丝被风吹得轻轻飘了起来,安静了几秒钟才缓缓开口。

「罗嗦。」

虽然他转过头去,却能看见他的耳根子带点淡淡的嫣红,像是桃子的颜色,明明尝不到,却感觉甜甜的。

原本以为李想一定会送她一记白眼,顺道丢一句「对你这种小孩身材吗?」或是「你真幽默。」之类的,没想到李想的反应却是这样,害得谭子媛也突然不知道该怎麽反应。

原来李想也有把我当成女生吗?原来李想对我也会害羞吗?平时不是都很毒舌的吗!今天怎麽突然变得这麽诚实乖顺?谭子媛发觉周围气氛变得奇怪後,自己的脸似乎也变得有点烫了。

一定是刚才的风太热了啦。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钟,谭子媛觉得坐立难安,还在想要怎麽打破这阵尴尬时,能明显听见外头操场的嬉闹声,突然间,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倏地站了起来,「啊!是逸哲!」

在李想还搞不清楚发生什麽事时,她快速走到窗边,手扶着窗户,朝外大力挥着手,活力十足呐喊:「逸哲~」

正在做棒球活动的逸哲转过头,看见声音的来源是谭子媛後,立刻展开灿烂笑容,「小媛?你在那里做什麽?」

「原本来擦药的,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不小心睡着?」他不禁噗哧一笑,「已经放学了喔,刚好现在教练不在,要不要一起来打棒球?」

打棒球?刚好李想就在我旁边,而且刚才的气氛也挺好的,这不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我马上过去!」她笑脸盈盈将窗户关上,转过头看向李想,结果没想到见到的又是平时那副死鱼眼样。

刚刚才想说气氛不错的,怎麽突然又变回臭脸了?这个人真是捉摸不定啊……

「欸,你要不要……」她才正要开口,「不要。」立刻遭到对方拒绝。

「我话都还没说完耶!」

「我知道你要干麽。」

「……」她不满地鼓起脸颊,「你干麽突然又不开心啊!真是难伺候的大少爷,算了!那我自己去跟逸哲他们玩。」她转身准备离开,突然被一股力量给拉住而停下脚步。

谭子媛沿着自己的手臂往下看,只见李想紧紧抓住她的手,她抬起眼看向他,他沉默了几秒,吞了口口水,勉为其难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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