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房间里,两个男人比肩而坐,他们面前分别摆着一部电脑,其中一台上面开着大大小小的视窗,每个视窗里写满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是英文,有些是中文,有的甚至根本叫不出名字,但他们脸上却没有丝毫异样,轻车熟路的切换着输入法,不时还发出一阵阵诡异的笑声。
右边的男子有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形状优美的薄唇,昏暗的灯光让他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如果扣除那邋遢的模样和难看的坐姿,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优质男子。残念系男子紧紧盯着萤幕,手指劈哩啪啦地敲打着键盘,似乎在和萤幕对面的人说着什麽,对面的人传来一个档案,男子下载档案後把视窗缩小化,反手又叫出了一个视窗。
和前面几个不同,这次的视窗是一个巨大的地图,有点像GOOGLE地图那样,只见残念男在画面上点了几下,然後从乱七八糟的视窗丛林中抓出一个,突然叮的一声,是档案下载好的预设铃声。
打开档案,巨大的文字档中只有稀稀疏疏几行字,剩下的全是乾净到心寒的空白。
这样的单调显然没有影响到他,只见残念男咧开嘴角,英俊的面容因为这个愉悦的笑容更显慑人心魄。骨节分明的大手敲着滑鼠,把文字档里的几条字串复制到地图上的空格中,按下确认键,地图锁定了一个范围後便不断缩小,一直从国家、城镇到社区,最後锁定了某栋建筑物,看着萤幕上显示着建筑物的相关位置,残念男脸上绽放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经过几天的努力,他终於在这场追踪与反追踪的比拚中,以多年黑客生涯的经验小小险胜过对方。
这个结果让他颇为诧异,这麽多年来,在这方面无往不利的他第一次遇见了对手。对方漂亮的反黑技巧让他惊叹,陷阱也是一个又一个、花样层出不穷又非常巧妙,好几次都让他差点掉了下去,幸好及时反应过来,要是被抓到了,这次的酬劳大概就要打水飘了。
在他看来,对方肯定也是个经验老到的高手,而且花花肠子不少,如果用古代的官场来形容,绝对是属於那种老奸巨猾的狐狸,举手投足间就能把敌人一个个扫除殆尽。在追踪的过程中,他就见识到了对方的厉害,甚至有好几个反黑程式都是圈子里才刚刚听到风声的,没想到成品竟然这麽快就已经问世,而且还运用的非常良好。
不知道萤幕对面究竟坐着什麽样的人?是满头华发却仙风道骨的老人、外表稚嫩却智商百八的天才儿童、脑满肠肥却心思细腻的男人,还是浓妆艳抹却技术高超的女人?心里好奇不已,但他却没有一点想见面的意思。
该怎麽说呢,这个圈子看着挺大,但其实真正有本事的却非常稀少。
只要有一台电脑,几乎全世界的人都能参与,只要学习相关程式,基本的黑客技能并不是太难懂。有些人都是看着有趣所以学了点皮毛,但大部分只是想在同伴面前炫耀一番罢了;也有一部份是真的想学、也确实有些本事的人,经过几年的时间便也能独当一面,在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
只是在他看来,那些家伙完全不够看。
良性的竞争是进步最快的方法,只有这样,他的技巧才能得以精进,才能爬向那个比金字塔更高的地方。在金字塔顶端站的太久,尝遍冷风的他也想会一会实力相当的对手,享受一番惊心动魄的王者之战。
没有人能理解这种感觉,当一个人的光芒太过耀眼,甚至覆盖掉了周围弱小的星辉时,那种明明达到了巅峰却没有人可以分享、硬生生被抛弃在金字塔顶端的孤独会抹杀掉一个人的心智,甚至怀疑起曾经无比热爱的事物。过去的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只是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不会任何相关技巧,对电脑的使用也仅仅在玩游戏和查资料,却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哪怕自己总是对他恶言相向。
「卧槽!老子在这里和那死家伙没日没夜的奋战,你竟然在那玩魔兽!」原本还英俊迷人的面容因为这句没啥格调的话瞬间破功,什麽见鬼的邪魅狂狷通通烟消云散,只留下一个二货炸毛受的印象。
感动什麽的去死吧!他肯定只是几天没睡脑子犯蠢,才会觉得这个娃娃脸帅气可靠!
「哎呀呀,常常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哦!」眼睛从电脑上转向残念男,娃娃脸伸出手,抚平他眉间的摺痕,「这麽好看的一张脸,如果因为我而出什麽事的话,我可是会非常内疚的。」
奋力甩开娃娃脸的手,残念男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再看娃娃脸,只是那为红的耳根泄漏了他真实的情绪。
笑了笑,没有计较自家恋人的不坦率,娃娃脸拿起旁边的手机拨了个电话,没过多久,房间里走进了第三个人。
来人是一名菁英型的男子,端正严肃的脸上挂着一副金边眼镜,暗橙色的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铁灰色的西装衬得男子身形更加高大挺拔,却也给人一种冰冷疏离的气息。
「查到了吗?」一开口便直奔重点,男子的乾脆让两人都颇为满意。
「啊,就在这儿呢!」见金主来了,残念男收起开玩笑的态度,认真地给男子指着地图上的小点。
「嗯?」凑近萤幕,男子看着那个熟悉的地标,视线扫向底下的确切位置,嘴角一勾,细长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躲了这麽久,终於被我找出来了,sai!」
「那什麽,在你这麽开心的时候打断真的很不好意思,但可以请你先把尾款结清吗?」娃娃脸礼貌地举手发言,想了想,笑着补充了一句:「我们有急用。」
沉静在喜悦中的男子闻言一愣,随後走向一旁的桌案,从抽屉拿出一本支票本,写上数字後乾脆俐落的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眼巴巴望着他的二人组。
「贪财贪财,下次还有这种事可以再来找我们啊!」笑嘻嘻地接下支票,娃娃脸无比自然的把支票收进口袋里,完全没想到这之中其实根本没他什麽事。
见另一人对辛苦的劳动成果被拿走毫无反应,彷佛已经很习惯了这种情况,男子耸耸肩也懒得理会,找支笔记下了电脑上的地址,期间还随意地问了一句:「拿到这笔钱後,你们有什麽打算吗?」
「嗯?当然有啊!」娃娃脸一脸理所当然,「这可是我们的蜜月基金呢!等下次我工资打下来,我们就要飞到国外结婚去了!」
男子抄写的笔顿了顿,抬起头瞥了两人一眼,见英俊那人正跩着他的抱枕奋力追打另一人、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红晕,心里暗叹一声自己竟然与社会脱节至此,检讨下先前被人说是心里除了围棋什麽都没有的事情,才接着把剩下的部分抄写完毕。
「那就预祝你们新婚愉快了。」叹口气,男子突然觉得此行也许会彻底刷新自己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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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吹过,上个月刚刚修剪过的草坪此时又开始窜高,在风中肆意飘扬;白色的围墙像是被人认真洗过一样,闪耀着晶亮的光芒;广播里传来那记忆中熟悉的钟声,溶入空气中飘扫至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宣告着属於校园的日子又过去了一天。
站在并盛中学门口,绪方精次第五次拿出口袋里的地址细细检查,确定纸上的地点没有错误後反而皱起了眉头,想想又把纸条塞回口袋。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绪方这麽问着自己。
他听过这所学校,良好的校风和漂亮的校园一直是并盛中学的最大卖点,再加上每年交出来的漂亮成绩单,一所所都是在日本排得上名的优质高中,光是这点就让无数父母优先考虑让自己的孩子就读并盛中学。
不过......绪方抬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学生在风纪委员的指挥下,有秩序有条理的慢慢放学,偶尔也会有几个闹事的,不过在被风纪委员瞪了一眼後夹着尾巴乖乖回到队伍,像是害怕着什麽似的警界四周,一点也不敢造次。
三两下解决了意图作乱的家伙,由此能够看出这所学校的优良校风,只是绪方想破头也无法理解,这样单纯普通的校园,真的能孕育出像sai那样的高强棋士吗?
虽然觉得不可能,绪方也没有因此打道回府,毕竟有了前车之监,谁也不敢保证这样的地方不会出现第二个进藤光。
就算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发现一个有潜力的棋士也未尝不可。
「绪方先生,现在是中学的放学时间,您带我来这里是有什麽事情吗?」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塔矢亮颇为尴尬的接受学生们好奇的眼光。
「你还记得我说过要找人调查sai的下落的事情吧。」没有回答塔矢亮,绪方又丢出了另一个问题。
「呃,记得,请问这有什麽问题吗?」塔矢不解地望着绪方,他还以为对方只是说着玩的。
「我找了业界有名的专业人士,想请他们帮忙找出sai。」语毕,绪方突然想到娃娃脸说的事情,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只是很快又被恢复正常。
「sai?」听见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塔矢一改刚才的尴尬,温和的面容顿时变得严厉,「绪方先生找到sai了吗?他在哪里?sai......那个在网路上打败父亲的人究竟是谁?」
「等一下小亮,冷静一点。」绪方无奈地安抚,一直知道这孩子对sai的关注不比自己少,但这麽多年过去了,进藤光也没再做出什麽奇怪的举动,小亮也变得比以前更加稳重,没想到一提到sai的事情,那份沉着立刻烟消云散。
算了,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根据调查结果,sai最後一次登陆的电脑IP是从这里发出来的,确切位置是在这所学校的会客室。」按着塔矢的肩膀,绪方一字一句的解释着:「我已经打电话和校长预约了时间,等一下大概就会出来和我们碰头。」
听见绪方的话,塔矢也冷静下来。的确,绪方先生的确是一个冷静沉着的人,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做好准备,确定一切准备就绪才开始行动。
虽然不觉得sai会出现在这麽平凡的地方,但比起漫无目的的瞎晃,他更相信成熟可靠的绪方。塔矢亮有种预感,今天的拜访绝对不会空手而回。
两人站在门口,无聊地盯着并中的学生,对於两个外校人士,风纪委员也适当的表现关心,听到他们说和校长室先预约了,风纪委员也记起今天早上委员长似乎有交代过类似的事情,於是朝着两人恭敬的鞠了个躬,才回到岗位继续自己的工作。
学生放学的效率意料之中的好,这也难怪,大部分的学生的遵从着「上课等下课,下课等放学」的优秀思想,所以放学队伍除了在开始的十分钟略显混乱,几波数量庞大的学生离校之後就只剩下值日的学生,在打扫完之後三三两两的放学。
「喂!蓝波你跑到学校干什麽?」一道急促的声音骤然响起,慌张中夹带着一丝愤怒,「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跑来学校啦!」
绪方和塔矢对视一眼,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喜欢哥哥姊姊的孩子因为想念而跑来学校,让学生又好气又好笑的带他们回家,只是一般来说,看见家里人找来应该都是感到愉悦的,为何这个少年的声音起来颇为嫌弃?
是和家里的孩子闹别扭?这个少年未免太不成熟了。
两人对这情况不置可否,虽然不赞同,但他们也不想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免得讨不到好还被嫌弃,而且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蓝波你手上拿的是什麽东西?太危险了快点收起来啊啊啊——」
伴随着少年的声音,一道粉色的影子突然从两人眼前划过。
——手榴弹?
两人刚刚想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岂知那东西已经落到了地上,金属与地面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是此时谁也没有那个心情欣赏,一道刺眼的白光让两人心下一凉。
——不会吧?为什麽学校这种地方会出现手榴弹?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两人忽然觉得腰间一紧、脚下一轻,身体突然凌空飞起,一下子从围墙边退离到十公尺外。
看着爆炸引发的一阵白色烟雾,劫後余生的感觉让两人双脚微微发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难道这所学校被什麽恐怖分子占领了吗?
直觉现下的情况不对,塔矢拿出手机准备报警,虽然刚刚亲眼看到学校的学生离开,但不保证没有几个学生被当作人质监禁起来,而且过了这麽久也没看见有人出来,想必是还没注意到外面的情况,既然如此要快点请警察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市民能处理的范围。
准备拨号的手突然被按住,塔矢亮心下一楞,直觉被发现了的他完全不敢向後转,冷汗涔涔流下,脑袋转了几圈都思索不到脱困的方法,绝望的感觉顿时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漂亮的碧绿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塔矢用余光偷偷打量着身旁的绪方,发现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虽然没有动作,但也不是被挟持的那种僵直,一种大胆的想法突然从塔矢脑中闪过。
难道说,这个人不是什麽可疑分子?
想了很久,考虑了各种可能的塔矢终於下定决心,大着胆子顺着那只不太强壮的手臂往後看去,一道温暖的橙色火焰出现在眼前。
这个人是怎麽回事?
来人穿着一套合身的制服,深蓝色的毛衣搭配着白色衬衫,衣角调皮的露出毛衣之外;手上带着奇怪的手套,上面有着大大的X造型和金属光泽,看起来十分厚重;棕色的发高高竖起,做成一个显眼的刺蝟造型,橙色的火焰在其上耀眼的燃烧着。
「没事吧?」少年压低嗓音,听起来和刚才惊慌失措的声音并不是同一个人。
塔矢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明明身材比自己要瘦小许多,却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亮橙色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不苟言笑却意外地感到温暖。
在少年的身上,塔矢亮看见许多矛盾,光是从爆炸之时救走他们这件事本身就充满疑点,时间太过巧合反而觉得很可疑,但少年脸上的坚韧却让人没由来的相信着,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塔矢亮收回手,戒备着往绪方的位置後退。
感觉到塔矢亮的警戒,绪方不着痕迹的倾身向前,挡住棕发少年的目光,金色的眼镜掩盖住眼睛里的情绪,「非常感谢你的帮忙,我是绪方精次,不知道同学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没有回答,头上的火焰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倏地消失,那双看不清情绪的亮色眼瞳也变了颜色,平凡而普通的棕色映上了少年晶亮的瞳孔。
少年的改变让两人微微错愕,双重人格和人格分裂不是没有,但这差别未免太大,就像是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而且刚才的火焰怎麽看也不像是人为的,这个少年究竟是怎麽回事?
「啊,吓死我了!」少年一把坐在地上,大大松了口气,随後像是想到什麽,又转头看向绪方和塔矢,「那个,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都没有受伤吧?」
「啊,托你的福。」绪方不置可否的耸肩。
「那真是太好了!」少年轻笑,脸上的庆幸显而易见,「我是泽田纲吉,你们是附近的居民吗?我以前好像没看过你们。」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绪方精次,而这位是塔矢亮。」绪方简单的介绍两人,一旁的塔矢亮微微颔首,接着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那个人在网路上化名为sai,强大的实力在网路围棋界引起很大的讨论,我和绪方先生都很希望有机会能和sai请教一下。」
「围棋?我没听过有谁比较厉害的啊......」泽田困扰的挠挠头,想了想突然啊一声:「我想到了!就在上星期,学校里突然特别通过了一个社团申请,好像就是围棋社喔!」
绪方点点头,心里不置可否。
一个学校的社团是否成立他其实并不关心,中学生的社团千奇百怪而且种类繁多,每天总有那麽几个社团出现,和一些经营不善的黯然消失。
能让他注意到这个社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时间点,和发现sai的时间几乎吻合。
打从一开始,他就是以对方是个学生作为前提。假设sai是即将面临最後冲刺的三年级学生,升学的压力让他不得不专心准备考试,从而牺牲大部分的休闲娱乐,那麽就很容易明白sai消失的原因。
其中当然也有很多意外,例如sai也许不是多认真的学生,即使面临考试也依然一心扑在围棋上面,说不定今年早已成了高中生;又或者sai其实是个自由业者,不用坐办公室时间充满弹性,只是因为暑假时间学生比较多而已。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教育工作者。
身为学校的教职人员,没有暑期冲刺班的老师大部份都能和学生一起放暑假,平时也只是讲课和批改作业,如果是在公立学校任职更好,没有意外大多能不会轻易被撤职,除了一些特派人员大概都能一直干到退休,这也是为什麽很多人都想成为老师的原因之一。
不过他也不是个自负的人,说他铁齿也好,即使有一百个证据指向某种事实,他也不会轻信,就像当年怀疑进藤光,就算亲眼看见对方走出塔矢名人的病房,亲耳听见他们的对话,在没有看见对方下出记忆里的神乎其技前,他也不会相信对方就是sai,只能证明两人之间有着某种奇妙的关联。
不过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再多的假设也敌不过一个现实,既然调查的结果出现在这里,那麽他只要走进去,找到那个创建围棋社的学生,所有的一切都将有一个结果。
「是吗?那请你带我们去看看吧。」做出决定,绪方看向泽田纲吉。
「咦?可是我......」泽田眉头微皱,困扰的缩了缩肩膀。
「不愿意吗?」绪方挑眉,扶了扶眼镜状似不经意道:「那我们来谈些比较有趣的话题好了,刚才站在这里的时候,好像有个粉红色的物体爆炸的样子——」
「对不起!您要到会客室吗?请让我为您带路吧!」大吼着盖过绪方的声音,对於学校为什麽会有手榴弹爆炸这件事情无从解释的泽田纲吉放弃挣扎,认命地领着两人前往那个充满许多糟糕回忆的地方。
绪方抬脚跟上,对於自己威胁一个中学生的事情完全没有一点心理障碍,倒是一旁的塔矢微微抽了抽嘴角,一直知道对方是个为答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没想到会绝决到这种程度。
踏在光洁的磁砖上,塔矢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他放弃了学业,毅然决然踏入了职业围棋的世界,在那里,他遇到了许多优秀的对手,和实力高强的前辈厮杀拼搏,还遇见了生命中唯一的劲敌——进藤光。
要说完全不後悔绝对是在自欺欺人,因为围棋,他放弃了和朋友相处打闹的机会,在其他同学互相八卦着彼此喜欢的女孩子时,他坐在家里的和室,和来拜访父亲的棋士高谈阔论;当同学们讨论着周末要到哪里去玩时,他可能正待在围棋桌前准备即将来临的比赛。
这条路并不好走,狭窄的道路容纳不了太多的人,这就像一条只限一人通过的单行道,如若停止,等待着的不光是被踩踏而过的疼痛,还有被人迎头赶上的恐惧,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磨练着自己的棋艺。
他不是圣人,也曾这条路上旁徨过,但当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目标,那些杂念就会被无限缩小,冷静过後他依然能在这条路上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只是走在校园里,他的心里还是会有一丝怀念,也许是因为离开校园的时间不太长,即使是全然不同的景色,却彷佛能透过这些看到昔日的海王风景。
他没有後悔,只是有些怅然。
相较於塔矢的活络心思,绪方心里没有一点怀念的感觉,他的目标明确,步伐坚定,只是单纯而执着的想见到那个人而已。
也不是说有多在意,厉害的高段棋士很多,他的老师,塔矢名人更是日本围棋界的制高点,过去的他时常有机会和对方讨教,若只是为了和高手对弈,这麽拼命找出sai的踪迹根本不合理。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的,他之所以会这麽执着,也许有很大的原因是他不曾和sai对奕吧!小亮也好,名人也好,还有网路上来自世界各地的棋士,他们都是sai的手下败将,都曾被那软绵绵却柔中带刚的杀招逼得弃甲投降,但他们却依然在网路上疯狂打探sai的消息,甚至从地球的另一端飘洋过海来到了日本,只为了再次见识那巧妙的棋艺。
不曾亲身体会那种美好,所以渴求,所以期待,亲眼所见不及亲身体会的千分之一,无论外界传言如何的天花乱坠,他依然对此抱有一丝怀疑。
想见到sai的心情已经没有当年强烈,毕竟sai消失得那麽突然,一如那没有一丝徵兆的出现,他用尽一切方法,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麽心情找来那两个人,因为他早已打定主意要选择放弃,比起网路上那个虚无缥邈的影子,他更加看着眼前这些真实的对手,只是当真相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时,他的信念却产生了动摇。
去吧!反正情况也不能再更糟了,乾脆趁这个机会把一切都弄个清楚!
心里一旦产生动摇,所有行动都将不受控制。找来黑客寻得sai的身影,然後又一股脑的跑到这里,甚至用可笑的理由威胁一个初中生,一切都丢脸得让他不敢回想。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无论结果是好是坏,这都是他最後一次为了这个影子干傻事了。
「泽田,你认不认识围棋社社长?他是个怎麽样的人?」沉默无交流的步行有些无趣,绪方随便寻了个由头和泽田交谈。
前方带路的棕发少年脚下一顿,白皙的侧脸闪过一抹纠结。
「怎麽了?如果不方便可以不用回答的。」察觉对方怪异的脸色,塔矢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不、不是,围棋社的草壁学长是个个性沉着稳重的人,但是......」像是想起了什麽,泽田脸上的表情又更复杂了。
「但是什麽?难道围棋社里面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吗?」这样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实在让人着急,塔矢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猜测。
被塔矢的发言吓到,泽田慌张的大力摆手,努力表达否定的意思:「没有没有!围棋社是唯一一个由风纪委员负责管理的社团,秩序啊风气啊什麽的都好得没话说!」
「你的表情看起来可不是这麽回事。」原本不打算插入孩子们的话题,但以塔矢那温和敦厚的性格实在很难从这个孩子口中问出什麽,护短的绪方忍不住开口帮忙。
冷不防地被绪方的话噎住,泽田幽怨的瞥了西装笔挺的男子一眼,撇过头低喃一声:「反、反正等你们看到的时候就会知道我说的话了。」
绪方的作法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效果,原本沉默的气氛因为这个有些糟糕的收尾变得压抑,还不如没有开口的好。
三人相对无言,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了解情况的绪方和塔矢默契的同时把视线投向前方的泽田,泽田没有回应两人的疑问,反而收回脚往後跨了一步,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模样。
看着泽田的动作,察觉无法问出什麽的两人纷纷决定还是靠自己,不禁转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没多久,三个人影慢慢出现在眼前,其中两人的头发非常有特色,一个银色,一个白色,似乎正在相互争执着什麽,中间那个身材高挑的少年倒是一头正常的黑发,且正好脾气的劝说着两人,却时不时被银发少年喝斥一句。
「第十代首领!」和白发少年争执不下的银发少年突然看向泽田他们的方向,颇为欣喜的朝几人用力的挥手,甚至抛下两个同伴快步奔来。
泽田蹲下身,双手抱头,颇为鸵鸟心态的逃避刚才的言论,不过他想当鸵鸟是他的事,不代表旁边的两人耳朵都跟着选择性失聪。
「第十代首领?呵,这是现在的初中生间流行的游戏吗?」绪方轻笑,揶揄的瞥了泽田一眼。
「不是!」泽田大吼,随後想起这人是学校的客人,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又蔫了下来,「那个,我的意思是,狱寺同学只是开玩笑的,对吧狱寺同学?」泽田求救似的看向银发少年,还拼命眨眼睛打暗号,只是那个名为狱寺的银发少年似乎没有看懂,碧绿色的眼睛满是不解:「您在说什麽呢?第十代首领,我并没有在开玩笑啊?」
狱寺的话让泽田瞬间崩溃,烦躁的抓乱自己的头发,泽田决定转移话题:「山本同学你们怎麽会在这里?蓝波呢?」
被点名的黑发少年走上前,看上去颇为愉悦的回答:「嗯?蓝波在会客室里啊!对了,蓝波手上的那个是玩具吗?做的好像啊,爆炸时的火花超级逼真,我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泽田:「......」山本同学,那真的不是玩具。
「对了,蓝波!」狱寺不愧自喻为第十代首领的左右手,马上想起正事的职业操守十分令人敬佩,只见他猛地转头望向身旁的白发少年,满脸不悦的低吼:「喂!草坪头,我不是让你和棒球混蛋在会客室等着吗?通知第十代首领的任务只要有我就够了,你们两个跟来做什麽?」
「哈啊?你说什麽啊章鱼头!泽田不是说过了,找到蓝波要极限的告诉他吗?」银发少年眉头微皱,他记得泽田是这麽说没错啊!
「你说什麽?你这个该死的草坪头!」
「章鱼头,想打架的话极限的放马过来!」
超级没意义的争吵开始,左右两句不离章鱼和草坪,幼稚程度不亚於幼稚园小朋友的我讨厌你我不跟你玩了,如果只留声音当成听广播剧,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这种没格调的争吵出於两个身材高挑的少年之口。
眼看着争吵越演越烈,隐隐有付诸武力的趋势,泽田连忙跳出来打了圆场:「好了好了,大哥、狱寺同学,你们不要再吵了!」
「第十代首领?」听见泽田的声音,原本还抓着白发少年的领子准备动手的狱寺顿时松开了手,转身面向泽田,十分恭敬的鞠了个躬,「非常抱歉,第十代首领!」
见状,泽田连忙摆摆手让他起来。不管过多久,他始终於法习惯狱寺对他的过度恭敬。
「糟了,蓝波!」放松下来的泽田立马想到了那个差点被遗忘的蓝波,顿时连身旁带来的客人都忘记了,飞身快速往前方奔驰。
「哦哦!泽田终於也热血起来了,让我们一起来极限的奔跑吧!」
「太帅了第十代首领!我会永远追随您的!」
「哈哈哈,阿纲还是这麽有精神啊!我也不能认输呢!」
说做就做,三人抬脚追上了泽田的背影,默契的一同忘记了被邀请过来的客人,自顾自的嘻笑打闹。
「绪方先生,我们好像被忘记了。」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塔矢颇为尴尬的搔搔脸颊。
推推眼镜,绪方倒是不以为然:「没关系,似乎就在前面转角,很快就能跟上的。」
诚如绪方所言,目的地的确就在走廊转角处,一个转弯,「会客室」三个斗大的字体顿时映入眼帘。
走向门口,绪方的手才刚刚握上门把,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震混乱的嘈杂声。
「喂章鱼头!往你那边去了!」
「我知道啦!看我的,三倍炸药!」
「哇啊!狱寺同学,桌子、云雀学长的桌子坏掉了啦!该怎麽办啊山本同学?」
「哇哈哈哈!笨蛋狱寺抓不到蓝波大人!蓝波大人可是最厉害的杀手喔!」
「哈哈!这不是很有趣吗?」
当绪方和塔矢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穿着乳牛装的小孩手上抓着一把黑色围棋,上跳下窜的跑给狱寺追,还不时回头朝狱寺扮鬼脸;被戏耍的狱寺满脸怒火,抓着炸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跟在後头;原本和狱寺闹成一团的白发少年此时突然对方统一战线,热血激昂的一同参与捕捉牛小孩的伟大事业;爽朗的山本少年依旧保持着他乐观的本性,没心没肺的安慰着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喃喃着「完蛋了等云雀学长回来一会被咬杀」的泽田纲吉。
绪方和塔矢面面相觑,不明白才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内他们到底错过了什麽?
「要不,我们先退出去吧绪方先生,他们看起来还有自己的事要忙呢。」看着眼前的场景,塔矢亮不确定的提议。
「恩,就照你说得做好了。」绪方点点头,虽然看起来好像很有趣,但看着银发少年手上的炸药,然後联想到刚才在校门口爆炸的情景,他觉得还是不要卷入奇怪的事件好了。
这麽想着,两人默契的往後退了一步,迅速关上会客室那扇平凡的大门。
砰——
刚阖上门的下一秒,里面突然传来一震巨大声响,绪方和塔矢愣愣地望着那扇看起来颇为坚固的大门瞬间被炸成了粉碎,细碎的木屑在空气中飘扬,浅棕色的碎片一点点飘落,颇有雪花纷飞的浪漫。
只不过此刻没人懂得欣赏这种浪漫情怀,门外的两人满脸错愕,瞠目结舌的遥望对面的几个人,平凡的木门却没有平凡的命运,任谁也想不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你们......」塔矢愣愣地指着几人,嘴巴张张阖阖似乎想说些什麽,过了许久却只憋出这几个字,碧绿色的眼睛却怎麽也无法从几人身上移开。
里面的人也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却都没有太上心,仍是该干嘛就干嘛,追小牛的继续追小牛,没心没肺的还是没心没肺,只有棕发的泽田少年满脸慌张的跑过来,吱吱呜呜似乎想解释什麽。
「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我、我们刚才只是、只是......在排演话剧,没错!我们刚才只是在排演这次学园祭要演出的话去而已!」像是想到了个不错的解释,泽田纲吉不禁又重复了一次,然後转头望向身後的爽朗少年道:「对吧?山本同学?」
山本漾着灿烂的笑容,哈哈两声走到了泽田身边,不负期待的给了肯定的答案:「阿纲终於决定答应戏剧社帮忙演出了吗?太好了,既然大家都要参加的话也算我一个吧,我想演里面一个骑士的角色!」
泽田忙不迭地点头,此刻他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管它戏剧社给的是什麽乱七八糟的剧本,事到如今他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那个棋盘是怎麽回事?」绪方对泽田找的别脚藉口没兴趣,细长的眼睛往里面扫了一圈,在看到某一个角落时眉头一皱,语气不太好的开口:「虽然与我无关,不过如果是真心喜欢围棋的话,就请好好珍惜所有用具。」
泽田咦了一声,满脸问号的扭头看向绪方视线的方向,一个破碎的棋盘正孤拎拎的躺在角落。
棋盘是立脚式的,漂亮的色泽让如泽田纲吉这样对棋盘没有研究的外行人也能轻易看出其价值不斐,整齐的纹路和精致的雕饰更添加了一抹高雅大方的气息,只是如此珍贵的棋盘此刻却断了一只脚,周身也有大小不等的损坏,盘面上更是坑坑巴巴碎成一片,这不仅仅是一件珍品的殒落,更重要的是赔偿责任的归属问题。
「呀啊啊啊啊啊——怎麽办?云雀学长一定会咬杀我们的啦!」泽田抱头哀号,声音比前几次更加绝望,带着一股生无可恋的绝望。
「不、不要担心!都交给我吧第十代首领,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那家伙动第十代首领一根寒毛,我一定会保护您的!」看着泽田宛如万劫不复的黯然,狱寺手持炸药,坚定地做出保证。
即使泽田悲痛如此,除了狱寺之外的几个人依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乳牛小孩更是一个跳跃蹦上了只剩三只脚的棋盘,满脸骄傲的宣告:「怎麽样啊?这些洞全部都是蓝波大人弄出来的喔!很厉害吧?如果你们跪下来求我,蓝波大人可以考虑收你们当手下喔!」
双手叉腰,哇哈哈的用鼻孔对着众人,名为蓝波的乳牛小孩得意的大笑着,小脚时不时踏着底下的桌子。
蓝波的动作把泽田吓出一身冷汗,只见他一个飞扑,慌慌张张地把人抓下来,异常严肃的教育着:「蓝波!你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吗?是云雀学长喔!是那个眼睛上挑、手握拐子、肩膀上站着云豆、整天咬杀咬杀的云雀学长喔!」
听见泽田的话,原本还在吵闹的蓝波顿时停下手里的动作,歪着头似乎很努力地回想云雀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忽略刚才那快烦死人的吵闹行径,牛小孩此刻茫然的表情也是挺可爱的。
想想觉得不对,泽田望了空空如也的门框一眼,抱着蓝波果断转往窗户的方向,一边走一边语重心长的对蓝波说道:「蓝波,等一下你从窗户出去,我们会尽量替你拖延时间,你趁这个机会快点逃走吧!」
泽田异常严肃的语调让绪方微微一楞,虽然一开始给人很可靠的感觉,但当头上的火焰熄灭後,少年给人的感觉陡然变成了软弱,而且有种胆小怕事的感觉。
从刚才的话中,他大概猜到了那个所谓的云雀学长是个令人敬畏的存在,至少在这个少年眼中是如此,脾气似乎不太好的样子,让少年一听见就有种逃跑的冲动。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在危机来临时却替一直很无力的小鬼安排後路,避免直面那个令人害怕的云雀。他不知道少年这麽做的原因为何,但在此刻,少年的身影顿时高大起来,明明很瘦小,却给人很安心的感觉,一点也不输最开始那不苟言笑的坚韧少年。
很有趣的发现,在今天之前,绪方完全不能想像自己会对除了有围棋天分之外的孩子有兴趣。
「你们,在这里做什麽。」
一道不属於这个空间的嗓音响起,打断了绪方未出口的话,觉得声音很熟悉的绪方疑惑的回过头,不料却看见此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想说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
「塔矢老师?」
「爸爸!」
站在绪方身侧,塔矢亮也看见了那个高大的身影,心里的惊讶不禁脱口而出。
来人穿着一身中性色的和服,那不再年轻却依然健康硬朗的男子正是围棋界的顶端——塔矢行洋。
「爸爸,您怎麽会在这里?这个时间您不是去中国参加比赛了吗?」许久没见面,塔矢亮用不符合他一贯稳重形象的兴奋表情,脚步略快的走向塔矢行洋。
「因为临时出了一点事情,所以决定回来日本,几天後又要走的。」面对塔矢亮俊秀的容貌,亲眼看见自己越来越优秀的儿子,塔矢行洋心里感到骄傲,就连脸上严肃的脸孔都变得柔和了些。
「诶?」泽田闻言一愣,「这位是你的爸爸吗?」
「嘁!长得一点都不像嘛!」撇撇嘴,狱寺轻蔑的低喃。
「会吗?我倒觉得非常像啊,尤其是眼睛的部份。」听见狱寺的话,山本不解的提出自己的看法。
泽田:「......」山本同学,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他们的眼睛很像?
「是的,这位是我的父亲。」塔矢亮点点头,然後为双方做简单介绍。
「你就是泽田纲吉?」听见塔矢亮的介绍,塔矢行洋往前一步,浑身散发的惊人气势吓得泽田纲吉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察觉到对方的退缩,塔矢行洋不禁微微皱眉。
他是听过泽田纲吉的,在来这里的路上,关於这位少年的事蹟他已经了解了不少,虽然大部份都是在揭少年的种种糗事,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位少年的好奇心。
软弱,温吞,优柔寡断,关於这位少年,他所听到的几乎都是这类负面的形容词,而且从小到大灾祸不断,遇到麻烦只想逃避,似乎是个不受幸运女神眷顾、又胆小怕事的孩子。
「是、是!」不知道这个第一次见面又长得很凶为什麽会认识自己,只是对方越来越不耐的表情让泽田忍不住哀嚎,「塔矢......先生,请问您怎麽知道我的?」
瞥了他一眼,塔矢行洋只是淡淡地道:「我在中国遇到了一个人,那人说了不少关於你的事情。」
「咦?中国?」泽田不明所以,他在中国没有认识的人啊?难道是风?
塔矢行洋没有接话,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他背後窜出来,动作灵敏的跳到他肩膀上。
「ciao~」穿着和塔矢行洋成套的和服,里包恩挥挥小手和众人打招呼。
「里包恩!」
「里包恩先生!」
「小朋友?」
「喔!是里包恩啊!」
「去死吧里包恩!」
一个不太和谐的发言来自乳牛装的蓝波,小小的身躯扛着一把比他大了两倍的绿色火箭筒,完全没有按照保父泽田的话趁机逃跑。
砰的一声,乳牛小孩用力扣下板机,火箭筒的後座力让他翻了个跟斗。
「小心啊爸爸!」
「老师!」
见识过蓝波那与身材不成比例的巨大攻击力,塔矢和绪方齐刷刷的大喊,塔矢亮甚至不顾威胁朝塔矢行洋冲了过去,碧绿色的眼睛满是恐惧。
铿!
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清楚传入每个人耳中。
没想到有人能挡下火箭筒,众人的视线不禁纷纷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爆炸产生的烟雾弥漫在整个空间,然而空荡荡的大门此刻却发挥了无可比拟的作用,大比例的空气和烟雾产生对流,模糊的视线很快便恢复清晰,轻易便能看到眼前的事物。
高挑纤细的少年渐渐走近,留着规矩的黑色短发,旧式的黑色外套随意披挂在肩上,洁白的衬衫整齐紮在黑色直筒西裤里,明明一副乖学生的打扮,手上却握有极其危险的武器,俊秀的面容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哇哦!你们这是在群聚吗?」甩甩手臂,云雀恭弥再度摆好架式,细长的凤眼闪过嗜血的光芒,「竟然敢破坏我的学校,我要咬死你们。」
「完蛋了,是云雀学长!」泽田发出哀嚎,看着云雀的表情和看见世界末日没两样。
对方暴力的发言显然吓坏了胆子本就小的泽田纲吉,在云雀凶神恶煞的警告下连连後退。
他怎麽就没听出来,进来的第一句不是来自塔矢先生?
「呿,真是碍事的家伙。」泽田惊恐的反应让狱寺微微皱眉,对云雀的突然来访更加不满。
不打一声招呼,提着拐子直接发动攻击,来不及反应的泽田抱住头做出保护的姿势,狱寺手持炸药站在最前面,剩下的两个少年则落在稍後的地方戒备着,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等一下,云雀。」
在这个即将成为青少年们群架的暴力现场,一道略带劝阻之意的声音尤为突兀,本来就不想打架的泽田听到这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是谁的声音?怎麽好像很陌生?
放下手臂,发现除了自己,其他人也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心里越发感到奇怪,顺着狱寺的视线,他意外发现那个阻止云雀的人不是里包恩。
塔矢行洋。
此时,这个名字在泽田心里顿时高大起来,管他围棋还是五子棋,敢在这个风尖浪口上阻止云雀学长的都是一等一的勇士!
「怎麽,你想要阻挠我?」眯起眼,云雀颇为不爽的斜睨了他一眼。
「我大老远从中国回来一躺,可不是来看你怎麽维持校园秩序。」缓缓走上前,塔矢行洋说得斩钉截铁,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那个形状惨烈的棋盘,布满细纹的眼闪过一抹冷光,「竟然这样对待棋盘和棋子,我看你的围棋素质也就只有这种程度。」
面对可怕得连怪兽都可以打败的杀神云雀,塔矢行洋毫不留情的厉声批评,手无寸铁却依然气势逼人,眸光严厉的指责。
云雀冷哼一声,室内的空气顿时下降到冰点,少年清冽的嗓音宛如要冰冻一切事物:「围棋什麽的我不知道,但要是敢妨碍我,就连你一起咬杀。」
「无所谓?」像是听见什麽笑话,塔矢行洋轻声笑了笑,从和服的暗袋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白纸,翻开写有内容的那一页摊在云雀面前,「这上面写得很清楚,『您好,塔矢老师,虽然您可能不认识我这样的小人物,但我一直很仰慕您的棋艺,不知道我是不是有那个荣幸能和您对弈一局?如果您答应的话,请到日本的并盛中学,我将亲自迎接您,寄件人,云雀恭弥。』」顿了顿,塔矢行洋有意无意地瞥了云雀一眼,道:「或者,你比较喜欢别人称呼你为『SAI』。」
云雀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再听见最後一句话後又黑了不少,周围的低气压瞬间降到冰点,长期身受其害的泽田纲吉清楚了解这是云雀发怒的徵兆,连忙拉着没啥自觉的山本笹川和从看见云雀开始就一脸不爽的狱寺连连後退。
原本他也想拉着「涉世未深」的绪方以及塔矢父子,只是塔矢行洋一副要和云雀对干到底的样子,绪方和塔矢亮在这种情况下更是以塔矢行洋为尊,没多久泽田纲吉便得到结论,看塔矢行洋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是有备而来,这水太深他们这些平民小卒还是不要淌这祸水比较好。
「我不知道是谁给你寄信的,不过别废话了,快点结束这件事,风纪委员的巡逻时间快到了。」和塔矢行洋对视了一会儿,云雀突然收起拐子转过身去,细长的凤扫了一圈,然後定格在某处,声音冰冷的不可思议,「泽田纲吉,这是什麽情况?」
泽田纲吉心下一凉,知道对方看见了那个残破不堪的棋盘,万分後悔自己怎麽没有趁云雀还没回来时赶快去买一个新的顶替,这下被逮个正着,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判了死刑。
「可恶,这和第十代首领没有关系!」护主心切的狱寺往泽田身前一站,手指指向一旁正在挖鼻孔的蓝波,「你要找的犯人在那,都是那只蠢牛把你的棋盘给炸了!」
云雀眉毛一挑,也不知道是基於甚麽原因,他并没有立刻把蓝波咬杀,而是再度举起手中的浮萍拐,凉凉的开口:「别想转移话题,草食动物没有管好自己的小鬼,我现在就立刻给予制裁。」
泽田抱头惨叫,虽然云雀没有咬杀蓝波让他松了一口气,但这不表示他想被咬杀啊!
根据热心的并盛市民指出,有一名恐怖份子闯进了并盛中学进行无差别攻击,数名无辜学生遭受波及,在下午被紧急送往并盛医院,经过抢救此刻已无大碍,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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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後花絮PART1
娃娃脸(拄着脑袋):「不知道那个叫塔矢行洋的男人有没有收到我寄的信?那封信可是倾注我一生心力,辛辛苦苦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完成的文情并茂的得意之作!」
残念系男子(骄傲状):「哼!也不看看帮你送信的人是谁?凭我的技术,就是连邮票都没贴也能准确送到对方手上!」
娃娃脸(兴奋地撇开手中杂志):「话说回来,这个叫云雀的家伙还真了不起!强强恋、三角恋、同性恋、老少恋和人鬼恋,所有杂七杂八不可思议的要素都被他占满了,真是後生可畏!」
残念系男子叹了口气:「唉,他也不容易,对象是个男的也就算了,还是碰不着摸不着的一抹幽魂,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还冒出一个年纪可以做他爷爷的情敌,现在还为了让对方投入轮回不得不对昔日情敌低声下气,也是怪可怜的。」
幕後花絮PART2
绪方(看着眼前战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明明是想和SAI对弈一局,好了却这些年来的心愿,但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呢?
塔矢亮(苦笑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难得碰上能够全力以赴的对手,父亲现在可听不见任何声音呢。
绪方(望天):我知道,不过没想到SAI的真身会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果然是长江浪推前浪。
塔矢亮(想到云雀一把抽飞火箭筒的画面):是啊......云雀君给人的感觉果然和他的棋一样,平时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不闇世事的模样,一旦开始对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宛如手持长剑威慑四方的杀神,优雅从容地一寸寸夺走对手的退路。
幕後花絮PART3
泽田:虽然一开始就觉得是云雀学长让草壁学长临时弄了一个围棋社,但却很少去管理社团的事情,还以为自己猜错了,没想到围棋社真的是云雀学长一手建立起来的。
里包恩:是啊!云雀总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我还在想他为什麽要弄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来碍眼,特地派手下去做了一番调查呢!
泽田:手下?不会又是那些昆虫吧......不对,里包恩你去调查云雀学长!?
里包恩(鄙视样):嗯哼!蠢纲就是蠢纲,肯定不知道云雀在围棋界掀起多大的一层浪吧。
泽田:竟然用肯定的语气......算了,云雀学长和围棋?感觉好难想像,云雀学长没在学校下过围棋吧?
里包恩:SAI,网路围棋的不败传说,出现的时间是在几年前的七月,当时正值学生的暑假期间,短短两个月,不但击败了网路众多的围棋高手,甚至打败了日本围棋界的制高点──塔矢行洋,一时间在世界各地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很多人慕名而来,藉着业余围棋大赛纷纷来到日本,就为了一睹SAI的真身,听说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只是直到最後SAI都没有出现,之後也像是人间蒸发般突然消失了,许多人疯狂寻找却依然无果,随着时间过去这件事也渐渐被人淡忘。
泽田(冒冷汗):几年前......云雀学长那时候也还在念小学吧?
里包恩(幸灾乐祸):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他们一直追寻的影子只是一个念小学的小鬼,而且是因为讨厌群聚不肯露面,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
最後的最後,幕後花絮(终)
佐为(欣喜状):谢谢你云雀!没想到还有机会和塔矢名人对弈,人家真的觉得好幸福哦!
云雀(沉着脸):......不是完成心愿就该去投胎麽,那个该死的神棍,咬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