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吵闹一片,此起彼落都是称赞的声音,就连外表看起来十分严肃的绪方都淡淡说了句不错。
黄濑满意的笑了,嘴里俏皮的谦虚了几句,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满满的都是骄傲和理所当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黄濑猛地看向黑子,却看见蓝发男人神色复杂的盯着面前的瓷碗:「小黑子?」怎麽在发呆?是他煮得不好喝吗嘤嘤嘤!
「......抱歉,请恕我失陪一下,我有点事要先处理。」即使心里着急,黑子仍不会不管不顾的把客人留下面面相觑,他转头看向绪方,安排着三人的去向:「二楼右转第一个房间是书房,里面有棋盘,如果可以请三位到那里等我一下。」
绪方皱眉,似乎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满,不过他什麽也没说,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面对绪方的隐忍,黑子也知道自己这样对客人很失礼,邀请他们过来却又丢下他们不管,但是这件事情非常紧急,紧急到黑子无法保持一贯的礼节也要立刻厘清,再度和三人道歉,又请已经是常客的黄濑笠松两人自便,带着有些忐忑的心情脚步略快的上楼。
随着黑子的离开,绪方起身,理了理有些松散的西装,拾起自己用过的碗筷准备拿回厨房,却被黄濑一把拦下。
「不用麻烦了,这些交给我们就好,你们就直接到书房去吧!」黄濑笑笑的阻止绪方的动作,然後看向两个孩子。
「是啊,既然是这家伙搞出来的,当然要由他自己处理。」笠松一把压下黄濑的头,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
「快放手!好痛啊笠松前辈!」
才刚见面却觉得已经认识了很久,即使是还很年轻的进藤和藤崎都没有为面前的情况感到惊讶,表情平常的和两人道了谢,便和绪方一同上楼,不再理会後方断断续续的吵闹声。
打开门,看见里面一个个至少两米高度的书柜,沉稳如绪方也不禁感到诧异,喜爱阅读的人他见过,但是像这样用书柜布置整个房间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随意浏览一遍,视线在看见某个书柜时倏地停下,走上前一把抽出其中一本薄薄的书籍,随着翻阅的动作眼睛越睁越大。
进藤光对书本没有兴趣,从以前开始他就对这密密麻麻的文字没有办法,接触围棋後更是满心满意只为了追求更好的一步而在这高手如云的世界和其他人互争高下。拉着藤崎明坐在立脚棋盘两旁,抓了一把就要猜先。
还要准备高中考试的藤崎明其实是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的,但是看到进藤那麽兴奋的样子,彷佛拿到玩具的孩子那样高兴,很久没看见对方这个表情的她不禁觉得自己离对方又更靠近了些,洋装愤怒的指责进藤一个职业棋士竟然这样欺负同学,想藉此忽略那微红的耳根。
一盘棋下来,进藤光很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棋艺进步了,不但能发现他设置的一些陷阱,布局也比从前完善,看来对方上次说即使升学的高中没有围棋社,也会像筒井学长那样一个人创立围棋社,然後努力找到其他志同道合的人加入并不只是随口说说的豪言壮语。
想到当时的叶濑围棋社,因为他要成为院生而搞的分崩离析,连一个人支撑围棋社很长一段时间的筒井学长也心情阴郁的时候,是藤崎明用她那瘦小的肩膀扛了下来,没有任何抱怨的默默支持着,只为了等他们重归於好的那一天,这个充满他们无数回忆的地方还能存在。
抬头偷偷看了藤崎一眼,这个青梅竹马总是这样,支持他所做的每个决定,在他身後默默的打理一切。进藤心中一暖,除了妈妈之外,对他最好的人就是小明了。
「讨厌,又输了,阿光太厉害了啦!」藤崎明收拾着棋子,隐隐抱怨着进藤的不留情。
进藤光呵呵笑着,不过也没有放水的意思,让子已经是最能让人接受的放水方式,再明显一点就是对一名棋士的不尊重。把棋子收拾好,一抬头便看见绪方背脊微弯的身影,不禁好奇道:「绪方先生,你在做什麽?」
绪方的身子一颤,似乎是从自己的思绪刚刚被唤了回来,反应过来是进藤光的声音,想了想,把手上的书籍递给进藤光。
「我最讨厌看这些密密麻麻的字了,给我这个干嘛?」进藤一脸嫌恶的接过书,没有看而是等着绪方解答。
绪方双手环胸,脸上说不出是什麽表情,被多次算计的进藤只觉得那是性格恶劣的绪方准备看好戏的前奏,心里把他骂了个透,悻悻然的翻开书籍。
和绪方一样,才翻开第一页,进藤就收起刚才有些愤怒的表情,神情严肃而庄重,再翻到後面几页,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惊讶、兴奋和不敢置信,手指微颤的合上书籍,进藤光看向一旁的绪方精次,要求说明的意思十分明显。
「看我做什麽?你不是他的弟子吗?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绪方好整以暇的靠在墙边,细长的眼睛里满是戏谑。
「我也是第一次进来这里,怎麽可能知道里面有什麽啊?」进藤反驳,他以前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好吧?
绪方眼里精光一闪,「你是说,拜师多年的你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有些什麽资源?」
进藤冒汗,跟这种人说话还真是一刻也不能大意,上一秒还懒懒散散的和你话家常,下一秒就挖个坑让你往下跳,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完全无所不用其极。
「老师并没有收我为弟子,只是在我遇到瓶颈的时候稍微提点几句。」进藤光一边打太极,一边祈祷黑子赶快进来解救他,他快撑不下去了。
「哦?没有老师却可以进步的如此快速,看来进藤光你的确是很有天赋啊!」绪方挑眉,进藤光的话他完全不信。从以前开始这个孩子就满口谎言,除了对围棋有极高的天赋,提到他的老师就顾左右而言他,死活不肯交代清楚。
但是今天,扑朔迷离的真相就要浮上台面,他一定会弄清楚这两个人究竟在隐瞒什麽!
「这是什麽书啊?可以也借我看一下吗?」敏感的发现绪方和进藤两人之间的不对劲,藤崎走到进藤旁边,笨拙的替对方解围。
进藤松了口气,心里不止一次的感谢藤崎的细心。「这是距今一百四十年前,被誉为棋神的本因坊秀策的棋谱。」
「诶?原来以前就有这麽厉害的人啊!」藤崎明摸了摸,不小心糊了上面的字。「上面的字......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手抄本啊!」
「糊了?小明,把东西给我看看!」进藤有些急躁的拿走藤崎手上的书本,绪方也凑了过来,果然看见有几个字被弄得模糊。
对围棋没有深入研究的藤崎明不了解,但另外两个爱棋成痴的人非常明白这代表什麽。本因坊的棋谱广为流传,每个棋士或多或少都排过一两个,不但是因为他是一百四十年前被誉为棋神的存在,更是那优雅高妙的「秀策流」三线布局让人看的心旷神怡,手法平和却始终控制着全局的平衡,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广受大众所喜爱。
虽然不敢说倒背如流,但是所有棋谱都有一个大概的印象,他们敢打包票,这本书上的棋谱根本没有流传在这个世界上!
那麽,黑子又是从哪里得到这样的绝世孤本?字迹会糊,就代表这是手抄本,但究竟是从别处抄来的还是私人收藏就不得而知了,所有谜团只有在一个人身上能获得解答。绪方和进藤立场不同,心里的想法也南辕北辙,但现在却因为一本小册子而走到了一起。
刚刚还因为一本本子争锋相对,现在又因为同一个东西而统一战线,藤崎明有些不安,她觉得自己今天根本不该跟着来的。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温和如清泉的声音随着房门的开启从缝隙间传了过来,藤崎和进藤两人面面相觑。难道黑子家又来了其他客人吗?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推门而入,来人正是临时有事的黑子哲也。
可是,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黑子给人的感觉是平淡到有些冷漠,彷佛一个不注意就会消失在视线里,存在感微弱的蓝发男子,然而面前的人,诡异的水蓝色发丝依旧,长相和身材也跟他们认识的黑子哲也一般无二,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硬要说出一个所以然来,那就是整个人的气质变了。
依旧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模样,但是却不是面无表情的死板,而是一种硬撑着、极力想要隐瞒什麽不被发现的样子,那双水蓝色的眼眸不再平静无波,而是被注入了一种名为「激动」的情绪。
激动这个词和黑子一点也扯不上关系,但是没由来的,心里隐隐有这种感觉——黑子消失的那一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麽。
「很抱歉,让客人等着并不是我的本意,不知道绪方先生找我有什麽事呢?」黑子谦和有礼询问,脸上的表情平静而温和。
不过,黑子哲也是这样的个性吗?
已经快成人精的绪方精次当然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不过他毕竟是第一次见到本人,摸不清对方的性子之前不会随意开口。
於是,他只是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打扰了,自从听说进藤光有围棋老师就一直很想和你切磋棋艺,只是进藤总是推说他的老师因为某些原因只能在网路上下棋,後来甚至直接消失不见。一直到看见了你的棋谱,又在前几天听几个孩子说他们见到了你,抱持着想要切磋讨教的心情,腆着脸请进藤带我来见见他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