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藤光陷入沉默,黑子低垂着头,其他人感受到沉重的气氛,瞬间後悔自己干嘛要凑这一脚,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立刻飞出去。
「录影带我看完了,我现在就去把东西拿下来。」没等进藤回答,黑子头也不回的走上二楼。
黑子一走,众人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除了下棋以外他们很少有这麽紧张的时候,绷紧的神经差点没断掉。
「录影带?进藤你也会关心围棋以外的东西吗?」和谷笑着打趣,试图和缓目前的气氛。
「啊,那是我和筱田老师借的,是这些年来头衔赛的比赛录像。」进藤没有抬头,语气平缓没有一丝波澜。
「职业的世界果然不是我能理解的,就连休息时间也被围棋占据了吗?」唯一没通过职业考试的奈濑双手向後撑地,对着天花板无奈的感慨。
「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啦!我有时候也会上网啊!」不想和进藤光划上等号,和谷赶紧跳出来为自己澄清。
伊角不给面子的笑道,「和谷,你的电脑也只是用来下网路围棋的。」
「伊角!」和谷怒吼,大家都欺负他好说话!
跟着众人哈哈大笑的门协龙彦,突然颇为严肃的问了一个问题,「我说,原本就只有这几个人吗?」
「门协先生,你的意思是七个人还不够多吗?」越智眯起眼,彷佛门协拉低了日本的平均智商。
岂知本田眉头紧皱,苦思冥想之余还不忘附和门协的话,「不,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有什麽被我们忘记了......」
经这麽一说,所有人心中顿时升起一抹不安。
「阿福......」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这麽一句,众人一惊,错愕的面面相觑。
和谷跳了起来,双手烦躁的抓住自己的头发,满脸的不可置信,「天啊!阿福明明一直跟在我後面的,我怎麽会忘记他啊?」
坐在和谷旁边的伊角最快反应过来,伸手按住和谷的肩膀使其坐下,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冷静点和谷,阿福不会有事的,我和本田还有进藤三个人先沿着来时的路去找,等黑子先生下楼你就替我们说一声,剩下的人留在这里,放心,阿福一定不会有事的!」关心则乱,伊角连续说了两次「阿福不会有事」,一边冷静的分配每个人该做的事情,沉着可靠的感觉稳定了和谷有些躁动的情绪。
不只和谷,其他人对伊角也是十分信服,尤其是一群人中年纪最长的门协龙彦,也不得不对伊角的冷静果断所折服。
严格来说,伊角不是个特别的人,在一群个性鲜明的好友面前更是不起眼。进藤就不必说了,实力高强且极具天赋,许多高段棋士都已经注意到他了;阿福年纪小却很擅长下快棋,与和谷的对弈也是赢多输少;和谷说话直接,不认识他的人可能会觉得有些无礼,但其实他是真心为对方着想;越智自尊极高,自我要求十分严格,虽然年纪小却已经通过了职业考试,优秀的家世和棋力让他态度有些傲慢,却也是一个为了追求更好的棋步而愿意为之付出代价的人;门协在成为职业棋士之前就以强劲的实力名声大噪,今年更是顺理成章的通过考试,齐身职业的世界。
在这些人面前,伊角不是没有自卑过,虽然是院生中的常胜军,却迟迟无法通过职业考试,运气固然是其中一样因素,但不也说明了自己的实力不如人吗?
过去的他有些软弱,一遇到挫折便会陷入消沉,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却无法立刻振作起来。和进藤的一战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挫败,那时的他端正不了自己的心态,钻进死胡同的他根本无法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後面的考试也因此输的一败涂地,这样的挫折更是让他一蹶不振,就此陷入低潮的无限回圈。
如果不是去了中国,遇见了想给乐平一个教训的杨海,伊角没有把握自己可以重新站起来。
杨海说,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如果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那麽他的棋艺就能变得更强。控制情绪并不是那麽简单的事情,虽然那时潜意识里觉得有些违和感,却依然相信了杨海的话,事後杨海还因此吓了一大跳。
重新回到日本,听到和谷说他变了还没什麽感觉,只觉得好像看见了长大的乐平,不过後来的对弈让他慢慢发现,他的确没有以前那麽容易受到影响,也感觉到实力的增强,想着和进藤那场未完的对弈,伊角跑到棋院和老师要了进藤家的地址就出发了。
想起那个时候,进藤的消沉和重新振作都让他感到莫名其妙,虽然心里替进藤的振作开心,却隐隐约约知道了一些事情。
进藤没说,其他人也很默契的没问,但其实大家心里多少有点底,进藤的心结就是那个sai。
与和谷一样,伊角也觉得那个人应该就是进藤的老师,虽然他本人没有承认,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不用老师的教导就能自己成长,速度飞快却不曾走歪了路,要说他是千古奇才,老实说伊角是不信的。
老师和弟子之间的事情不是旁人可以插手的,就算他们很关心进藤,依然不能为此多说些什麽,伊角此刻前来的目的也不是想责备什麽,就只是想知道对方是个什麽样的人,到底适不适合进藤继续向他学习罢了。
而对方也没有让他失望,虽然存在感低这一点有些奇怪,但大体上是个温和而且可靠的人,虽然看见那张棋谱的时候也觉得有些过份,不过他一开始打算下指导棋不是吗?伊角可以看得出来,黑子是想藉此教会对方什麽的,虽然手段有些粗暴。
叮咚!
黑子家几乎用不到的门铃,今天竟然响了两次,众人疑惑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不该去开门。
「门协先生你去吧!黑子先生还没下来,这里就你一个大人了!」奈濑提出一个中肯的意见。
「这样好吗?还是应该告知一下吧?」门协觉得自己唯一的价值就只剩下当大人撑场面了,说好的敬老尊贤尊长爱幼呢?
对门协拖拖拉拉的态度不以为然,和谷无趣的移开视线,突然灵机一动。「啊,不然本田你去好了,我记得你今年满十八对吧?」
被点名的本田则夫无所谓的耸耸肩,「是没错,既然如此我去开门罗!」走到玄关,本田想起什麽似的朝着里面大喊,「对了!如果黑子先生问起,你们一定要帮我解释喔!」
推开门,本田则夫发出了记忆以来最凄厉的惨叫。
从没听过如此凄惨的声音,其他人紧张的出来查看,却跟着大叫出声。
门口站着一个巨大的身影,目侧大概有二米二左右,高大的身形几乎遮住了外面的阳光,然而最令他们感到害怕的,是那人手上,像拎小鸡一样轻松提着的福田雄太。
「和谷!」福田可怜的看着和谷求救,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和谷!伊角大哥!救救我,我被巨人抓住了!」
「阿福!」最关心福田的莫过於和谷义高,否则福田也不会第一个向他求救,「你是谁啊!快点放开阿福!」
那人抓抓头,紫色的眼睛慵懒的看着他们,只是那异於常人的高大身形平添了一种压迫感。「你们是谁?虽然黑仔的个性很好,但如果闯黑仔的空门就捏爆你们喔!」
他是认真的!所以人心里不约而同冒出这个想法,如果回答不好这人是真的会动手的!
头上冒着冷汗,他们从没像现在这样渴望一个人出现,就算尴尬又怎麽样?生命可是很宝贵的,他们才不想为了这种事情丢掉小命,太没格调了!
「黑仔是指黑子先生吗?是他邀请我们进来的。」缩着肩膀,虽然害怕奈濑还是鼓起勇气为自己辩白。
那人不发一语,继续用像是没睡饱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是真的,黑子先生就在楼上,不相信的话你亲自问他吧!」越智跟着一同解释,虽然的确也有害怕的因素存在,不过最大的原因是那人身上乱七八糟的警察制服,他可不想为这麽点小事被抓进警察局。
「喔?」那人的眼睛一亮,却不是因为相信他们缩说的话,而是看见从二楼走下来的水蓝色身影,把手上的福田随便一丢,飞也似的跑了上去。「黑仔黑仔!我有乖乖的工作喔!你看这些人,他们趁你不在偷偷跑进你家,我正要把他们都带回警察局呢!」
伊角睁大眼,不敢相信的望着那人,「警察先生,我们真的不是小偷,刚好现在黑子先生也在,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岂知那人根本不听伊角解释,依旧开心的看着黑子手上的袋子,慵懒的眼神此刻正闪闪发亮。
「伊角君不用担心,紫原君知道的,他只是在和你们开玩笑。」黑子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後从袋子里拿出几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这是黄濑君去比利时带回来的伴手礼,不介意的话紫原君请嚐嚐看吧!」
紫原开心的接过,一点也没有客气的拆开包装吃起来。
相较於紫原的轻松愉快,众人感觉头顶似乎有一群乌鸦飞过,刚才那样算是开玩笑吗?他们差一点连心脏都要从嘴巴跳出来了!老师啊,他们开始相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啦,虽然黑子先生的玩笑是真的非常好笑。
暂时搞定了紫原敦,黑子转头和表情复杂的众人解释,「这位是我的朋友,紫原敦,目前在秋田任职,今天应该是因为出差所以才会来到东京。」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看起来高档华丽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颗颗和紫原刚才那些相同的巧克力,「家里很少有客人来,也没有什麽好招待的,只能拿出这个真的很不好意思!」
只能?这个?黑子哲也其实就是有钱人吧不要否认!
「哇!巧克力!」还只是过孩子的福田看见巧克力,眼睛和紫原一样闪闪发光。
黑子把盒子往福田面前推了些,「喜欢就多吃一点吧,不然放在我这也只是浪费。」
「真的吗?那我不客气罗!」福田欢呼,拆开包装後立刻把巧克力塞进嘴里。
「阿福!」伊角连忙阻止,这样实在太没礼貌了,想起黑子不认识福田便开口介绍。「这位是福田雄太,和奈濑一样都是院生。」
「没关系的伊角君,没想到棋院里也有这麽小的孩子呢。」黑子很久没看见向福田这麽小的孩子,只是和一个二米高的大孩子相处久了,看见正常小孩突然有点不习惯。
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众人转头看向进藤光,那眼神像是在说「果然如此」的样子。
进藤光突然觉得很冤,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对黑子的愤怒也有些淡了。
「对了!我想到了!」奈濑突然发出声音,瞬间吸引除了紫原以外的所有视线。
「干嘛啊?突然叫那麽大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什麽事情了呢!」和谷没好气的嘟囔。
没有理会和谷的抱怨,实在是这件事情太令奈濑感到惊讶,「就是那个啊!之前在电视上出现的,全日本最高的警察!」
「我也想起来了,那时候还造成一阵不小的轰动,听说秋田的治安还因此好了不少呢!」伊角无奈的笑着,看到那则报导的时候他还觉得媒体太夸大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咦?真的那麽厉害吗?」进藤光诧异道,除了围棋他真的很少注意别的事情,「那麽警察先生来做什麽?这里发生了什麽事情吗?」
「嗯?没有啊!」专注於进食大业上的紫原敦懒得多说话,一直到吞下最後一颗巧克力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黑子哲也。
「不行。」黑子想也不想的拒绝,心里再次对赤司征十郎的神机妙算感到佩服,「赤司君交代过,不可以让紫原君吃太多零食,所以容我拒绝紫原君的请求。」
「诶?」紫原瞪大眼睛,然後蔫蔫的瘫软在地上,「黑仔我突然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了。」
「紫原君,要睡觉的话请上二楼。」黑子观察自己和紫原的身高差距,果断放弃了抬人上去的想法。
「既然黑子的朋友来了,我们也该告辞了。」门协站起来,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
「这麽快?不再多待一下吗?」黑子跟着起身,他们不是刚来而已吗?
「不了,我们已经打扰的够久了,进藤和本田明天还有比赛,伊角也要准备下个月的新初段赛,大家是都该回去了。」提起沙发上的包包,奈濑笑着回答。
黑子点头,知道这些大孩子不会收下,便把礼盒装好教给福田。
众人无奈,这人虽然总是面无表情,但似乎十分有礼又很好客,纷纷笑着和黑子道别。